第二章　打賭

驚奇屋由三個班合辦，分別是二年級的五、六、七三班，五班為主要籌劃，其餘兩班從事協助工作，動用的工作人員雖然很多，但也不至於全員上場，因此七班有一部分人另外設攤。

死亡的女孩，恰巧就不屬於驚奇屋的工作人員。

「是六班的王雅慧。」周庭卉眉頭深鎖的來回踱步，「怎麼會是王雅慧！？」

「她完全沒介入……」鄭宗霖搔著頭，換言之，是根本不可能進入會場的人。

但畢竟都是自己班教室，空間都是開放的，就算有人把關不讓其他班學生入內，也很難阻止這三個班學生的進出；驚奇屋的遊戲通道貫穿三個班，扣掉圍起的通道外，其他地方依然是教室區塊，通道中的祕密小門只有學生們知道，工作人員也是以此移動的。

原本希望是本屆校慶最厲害的遊樂設施，現在的確也算願望成真，校慶即刻暫停，驚奇屋全面封鎖，黃色封鎖線圍住整條走廊，警察們進入勘察，蒐集事證。

「這些是生前造成的傷口。」法醫在現場簡單的勘驗，指著少女胸口與背上的傷口，「刺穿、撕裂……她死前飽受折磨。」

一位中年警官蹲在屍體邊，皺著眉指著女孩裸露的乳房上方，「這裡有塊肉不見了，也是生前嗎？」

「看到傷口邊緣的血液凝結嗎？她還活著時做的，這像是被咬下的痕跡。」法醫輕輕的揭開破敗的制服，露出有著數個坑洞的肚皮，「這也都是生前被刺穿的，凶器不大，但卻筆直的刺穿她的腹部……看看，這裡面應該是一團糟了。」

警官嚴肅的看著年少的屍體，這麼年輕又與世無爭的少女，怎麼會遭到殘忍虐待？

「那……是否有性侵痕跡，就得再進行下一步比對了。」警官語重心長，然後緩緩的往右後方轉過去，「我說──你們為什麼站在這裡？」

在牆邊站了一整排他太熟悉的學生，A大「都市傳說社」，失蹤案命案只要有他們的出現，幾乎都跟都市傳說有關。

戴著鴨舌帽的馮千靜朝警官微頷首，代表一種打招呼，不然呢？這邊太多人了，她可不想曝光。

章叔是老爸的朋友，而老爸在她進大學前就特地叮囑老友，無論如何要留意他女兒的安全，他女兒在學校附近萬一遇上什麼事，都請他多多照顧……絕對不能有身體上的傷害，她可是個格鬥者啊！

嗯哼，章警官也很無奈，老馮近來每次見到他臉都超臭，覺得為什麼在他的轄區內，他女兒好像一天到晚在受傷。

「我不太想聽解釋……」章叔話說得很無力，「不過屍體是你們幾個發現的？」

「是……」夏玄允客氣的回著，「跟我們沒有太大關係啦，她只是從天而降而已！」

指著上方的架子，在明亮的燈光下，可以看見上面吊掛的假人。

「我們那上面是假人，有兩、三具帶有機關，參觀者走到下方時可以放下來。」鄭宗霖趕緊出面說明，指著自己身後的牆，「這後面就是教室，牆上開小洞，有人快走來時就按下按紐，釣魚線就會把假人降下。」

「我不懂為什麼王雅慧會在這裡？」汪聿芃突然開口。

從屍體掉下來後她就一臉震驚的臉色，眼睛圓大的看著每個地方每個人，幾乎都沒有再說話。

「這是我們要調查的。」章警官看著汪聿芃，好像有點狀況外的女孩。

說著，眼尾瞄向兩個始終呈現興奮狀態、卻一直欲言又止的男孩，夏玄允跟郭岳洋劃滿笑容，用閃閃發光的眼神看著章警官。

毛穎德即刻向警官搖頭，不要問啊！

「唉，好吧。」他嘆口氣，「你們想說什麼？」

「血腥瑪麗！」兩個男孩異口同聲。

一旁的林淮喆皺起眉頭，悄悄看向身邊的陳睿彥，他卻點點頭，「合理。」

「超合理的好嗎！你們看看她的樣子！」夏玄允連忙要上前，卻被警察伸手勸阻，要他退後！「召喚血腥瑪麗的人，都會被挖眼毀容！」

「血腥瑪麗……又是都市傳說？」章警官聽了就頭疼，「你們怎麼知道她召喚什麼血腥瑪麗？等等，召喚？要畫五芒星那種嗎？」

「不必！這裡就有現成又完美的地方！」郭岳洋往來時路折返，「就在前面，那邊不是有間浴室嗎！召喚血腥瑪麗需要那種完美的浴室。」

警官立刻聽出端倪，「這裡有召喚的地方？」

「啊那個我們不是故意的！」鄭宗霖即刻澄清，「我們只是想要呈現一個都市傳說而已，我們沒有留意到這樣會變成真的召喚！」

「所以王雅慧召喚了血腥瑪麗？」周庭卉吃驚的喊著。

呃……這問題問得真好，沒有人知道啊！

但是，看著被放上擔架的屍體模樣，跟傳說中召喚血腥瑪麗出來後的下場是類似的！

章警官立刻回身跟著郭岳洋往浴室走去，那兒現在也是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採證，不管是滿牆的滴落血液、或是浴室裡的顏料血水，甚至那一團嚇人的假髮，還有鏡前的蠟燭全數都要帶回。

鄭宗霖說出剛被夏玄允教訓的內容，美術還沒來得及修正牆上的字，因為不該誘導參觀者召喚血腥瑪麗。

「唸三次就會出來？真簡單，我以為要畫個五芒星、上個祭品什麼的？」有警察還在打趣。

「唸三次很難好嗎！無緣無故你怎麼會唸三次血腥瑪麗呢？」夏玄允義正詞嚴的糾正，「而且還得一個人進入浴室、點亮蠟燭，至於祭品一點都不用愁，因為你就是祭品啊！」

警察瞥了夏玄允一眼，說得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召喚血腥瑪麗後，鏡子除了倒映燭火跟自己外，還會出現血腥瑪麗，接下來聽說血腥瑪麗一旦現身，就會挖掉召喚者的雙眼再毀容。」陳睿彥仔細說明都市傳說，「幾乎是個必死無疑的都市傳說。」

「……這不是很怪嗎？自殺手法之一？誰會去召喚一個必死的東西出來？」章警官覺得匪夷所思。

「因為聽說可以向血腥瑪麗許願，請她完成願望。」陳睿彥轉向警官，「這是國外的都市傳說，版本也不少，但像警官說的，其實這個召喚幾乎都用在試膽大會上。」

試膽，看看誰有膽量，敢隻身進入浴室，召喚血腥瑪麗。

聽到試膽，警方就會露出厭惡的神情，那是一種不怕死、製造麻煩又讓家人傷心的東西！

「所以，」吳雯茜幽幽出聲，「那個王雅慧是來試膽的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望了過去，是啊，無緣無故一個不相關的女生為什麼進來這兒？

「想太多了，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證明死者召喚過血腥瑪麗。」毛穎德立即接口，「說不定是遇到變態，或是某種情殺。不管哪一樣，都應該等警方解剖調查完才知道。」

「是啊，毛穎德說得有理，先別什麼都導向都市傳說。」林淮喆也幫腔，但他其實懂夏玄允他們的想法。

因為他們根本巴不得就是都市傳說！

「嗯，我也不傾向是都市傳說，你們沒有細看那女孩的屍體，她是被折磨死的。」章警官揮揮手，「把他們帶出去，問好了就讓他們走吧。」

郭岳洋明顯的露出失望，他們真的真的覺得像血腥瑪麗啊！

馮千靜再次暗暗跟章警官頷首，跟著大家轉身而出。

「剜眼毀容，就是血腥瑪麗啊！」夏玄允還在咕噥。

「而且又有完美的召喚處。」郭岳洋還答腔。

「如果是有個變態效法血腥瑪麗的做法呢？你們適可而止啊！」毛穎德出聲，「這裡不是第一現場，如果是血腥瑪麗所為，不是應該在浴室？或是有成片的血？」

而不是只流幾滴血，還刻意掛在上頭。

如果屍體沒有掉下，只怕得等哪天有參觀者臉上掉了蛆，才會被發現！

「試膽也有可能，我有聽到她們好像要賭什麼。」汪聿芃突然天外飛來一筆，「有好幾個人昨天下午跟王雅慧一起，可以去問問啊！」

鄭宗霖顯很訝異，「好幾個？妳怎麼知道？」

「我聽見的！在廁所時聽見她們在討論，輸的人要接受懲罰。」汪聿芃倒是很認真，「王雅慧還穿著制服，就表示放學後出事的，而且根本沒有回家。」

「也有可能是今天早上啊！」周庭卉不表認同，「現在都下午了……」

「我們一大早就來咧！至少我第一個到！」汪聿芃斬釘截鐵，「我們這麼多人在出入，要把屍體掛上去不被發現，未免也太高難度了！」

「說得有理，我們都很早就到，我看晚上的機會比較高。」鄭宗霖也表贊同，周庭卉撇撇嘴沒再說什麼。

大家魚貫從出口步出，較之於上午的盛況，現在只能用冷清來形容，幾乎整層樓都被警方封鎖，逐一查探可能的跡證，或是王雅慧是從哪兒進來、哪兒離開，以及最重要的第一現場究竟在哪裡。

而在右轉後的走廊上，看見兩個女警正在詢問一個哭泣的女人。

「六班導師。」鄭宗霖用氣音說著，王雅慧的導師。

「早上我點名時只有她沒來……我應該打電話的，但是江盈甄說、說王雅慧傳LINE給她，表示身體不舒服要請病假！」女導師哭得泣不成聲，「我也看了手機，真的是她傳的，我就沒想這麼多……我本想著等等下課再打去，但是校慶這麼忙，一等我就忘了。」

「妳先別哭，所以其實您並沒有接到王雅慧本人請假？」

導師搖搖頭，「現在很多學生都是用LINE，我們也真的很少再確認，畢竟大家都高中生了……」

毛穎德看著發抖的老師，她應該不是為學生的死亡而恐懼，只怕是為了自己沒有向家長做確認、可能被懲處而恐懼的吧！

家長一定會追究、校方也會要她負責，她擔心她的飯碗啊！

「假設是血腥瑪麗的前提下，似乎也不必太擔心。」林淮喆突然提出了論點，「因為召喚已經結束。」

「咦？」吳雯茜其實臉色慘白，看見那屍體很難不覺得恐懼！

「因為召喚者已經死了嗎？」夏玄允喃喃說著，「她召喚出來，然後血腥瑪麗也殺了她，結束這個回合。」

「沒錯，只是要知道她為什麼要召喚血腥瑪麗罷了。」陳睿彥點點頭，這的確是都市傳說的運作方式。

「可以去問問她同學啊！」郭岳洋突然雙眼又發亮了，「剛剛戴眼鏡的不是說，有一群學生在賭嗎？」

眼神落到了汪聿芃身上。

「我叫汪聿芃。」她皺眉，不喜歡被叫戴眼鏡的。

她其實是個很文靜的女孩，說話優雅，動作慢條斯里，看上去是個非常理性的人。

她接著點頭，「我知道有哪些人！」

「那現在就去吧！」鄭宗霖顯得相當興奮，毛穎德卻覺得頭疼，看著夏玄允跟郭岳洋在帶風向，他就覺得不該一開始就把這件事定位在都市傳說上。

「你們為什麼要認定是都市傳說呢？」他抱怨著。

夏玄允轉過頭看著他，一臉理所當然，「我覺得就是！」

「為什麼？」

「直覺！」夏玄允還敢用炯炯有神的雙眼這樣回他：直覺。

直覺個頭啦！

「欸，我要先閃了。」袖子被人拉拉，毛穎德回頭看向低垂著頭的馮千靜，「這邊有命案，等等記者就來了，我不想被拍到。」

「噢……我帶妳出去吧！」毛穎德連忙想護花。

「不必，我自己比較方便。」她抬頭，眼尾掃向左邊，「那兩個顧好，我現在被狗仔盯上了，拜託他們不要在這時候惹事。」

毛穎德遲疑著不敢跟她保證，遇上夏玄允他們，應該沒有人有辦法做這種擔保！瞧他們那股興奮勁，雙腳都快離開地面的雀躍，他們已經把整件事當成都市傳說來做了。

沒跟其他人打招呼，馮千靜默默的轉身從就近樓梯離開，前頭這兒還在激烈討論，關於血腥瑪麗的都市傳說。

毛穎德嘆口氣，直到看不見馮千靜的身影才開始輕撫左肩……他知道馮千靜不希望這跟都市傳說有關係。

但是他隱隱作痛的左肩告訴他，這只怕真的就是血腥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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