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EA~笭菁官方部落格【靜海的精靈】

第三章


　　喝！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莫言驚坐而起，
他立時扭開床頭邊的立燈，至少照亮屋內一角！



　　冷汗浸濕了他全身，他緊張的撫上頸子，有
些倉皇的環顧四周……是，這裡是他的房間，並
不是什麼粉紅色的蕾絲房，而且他的頭也還黏在
身體上。



　　但是，好痛！他緊閉起雙眼，那種錐心刺骨
的痛還殘留著，直到現在他的手還隱約的在顫
抖。



　　好駭人的夢境！他的心臟狂奔著，幾乎要迸
出胸口，他不是沒做過惡夢，但是如此身歷其
境、連感覺都產生的夢境實在太少了！



　　夢裡的他在一間陌生的房裡，淡粉色的牆、
蕾絲窗簾以及柔軟的大床，這場夢沒頭沒尾，他
只記得瞬間襲來的痛楚──來自後頸項。



　　再撫了撫完好如初的頸子，他到現在還記得
頸子被鋸開的痛楚，一吋一吋，肌膚與神經記錄
了被血溫熱的刀鋸在肌肉間滑行的觸感，每移動
一吋就帶來撕裂與拉扯的痛，那種痛幾乎要叫人
抓狂！



　　雖是夢境，但他真的感同身受，尤其當鋸子
往頸骨上開始奮力鋸開時，那已經不是痛不欲生
可以形容的了。



　　回首看向床邊時鐘，才三點多，一定是今天
碰上了詭異的頭顱死靈，才會讓他做這種荒唐可
笑的夢。



　　或許夢境是荒唐的，但是痛楚卻是真切的。



　　唉，他嘆口氣，發現汗溼的自己，連頭髮都
濕透了，他決意起身到浴室去洗把臉，再稍稍喝
杯溫開水吧。



　　起身時，他留意到隔壁已經沒了聲音，真是
感謝她們沒有鬧到天亮，他拿過水杯，卻赫然發
現一道深刻的五指爪痕！



　　莫言立即將立燈拉近，就在他躺著的牆邊，
竟然有他自己深刻的抓痕？！他察看自己的右
手，才發現指甲縫裡都是白色的漆塊，無名指的
指甲甚至已經斷裂了！



　　在夢境裡，他是以趴姿在掙扎，抓得是床頭
板，那木頭上的確有著他的抓痕，他甚至記得指
甲摳下木屑的觸感……難不成，夢裡的動作他反
應在現實的身體上了嗎？



　　真驚人，夢境能帶來痛楚這件事情，真的太
詭異了！



　　莫言往浴室裡走去，先仔細的清洗雙手，看
著指縫裡的油漆，他便覺得心口有股壓力，一切
都讓他感覺不對勁。



　　打小遇上不對勁的事情是很多，但是這種情
況倒是第一次。



　　他彎身洗了把臉，奔騰的血液終於漸漸平
復，雖然後頸似乎仍舊隱隱作痛，但是那只是一
種置留現象，他自己不能太當真。　



　　因寒冬的冰水潑洗了數下，神智逐漸清明，
但抓過毛巾往臉上一抹，緩緩的站直身子。



　　只是一定神，卻發現鏡子裡赫然佇立了一個
沒有頭顱的女鬼！



　　莫言飛快地旋身，那女鬼就站定在他身後，
身著粉白色的睡衣，頸子正流著大量的鮮血，上
半身的睡衣全是血跡噴灑的圖案；他比女鬼高出
許多，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碗大的切口，皮膚、頸
錐骨、肌肉與大動脈等，全都一覽無遺。



　　他雙手抱胸的觀察著眼前的女鬼，她毫無動
靜的就只是站在那兒，莫言再從容的抹了把臉，
蹙著眉緩步往外走去。



　　他移動，無頭女鬼就跟著移動。



　　浴室跟外頭有一階的落差，莫言原本以為無
頭女鬼會因此仆街倒地，但是沒有頭的她卻直接
用飄的，還算是精明。



　　鮮血自碗大的頸口中不停泉湧而出，流下殘
餘的頸子部份，沾上早已染紅的睡衣，噴濺而出
的血會在落地後消失，她只是持續死亡前的模
樣。
　　
　　
　　
　　莫言走到窗邊，一一檢視著窗戶上所貼的界
符，每一道都完整的貼在上頭，今天回來時他也
先徹底清除掉黏上身上的孤鬼們才進屋，那麼這
隻女鬼是從哪兒進來的？
　　
　　
　　
　　他使用的界符是獨一無二的，怎麼可能會有
漏網之魚？不但堂而皇之的入室，還直接跟在他
身後。
　　
　　
　　
　　最糟的是，他竟然沒有感應到。
　　
　　
　　
　　「所以？」莫言坐回床上，半著近在咫尺的
無頭女鬼，「妳跟著我要做什麼？」
　　
　　
　　
　　好痛！女鬼忽的一顫身子，咦？這裡是哪
裡？
　　
　　
　　
　　「我看妳也沒辦法說些什麼，以後當鬼要記
得把頭帶著。」莫言端詳著她，「不過妳說什麼
我也愛莫能助，妳找錯人了！」
　　
　　
　　
　　好黑！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嗯……前方
有人在對吧？我感覺得到，有個人就站在那裡！
　　
　　
　　
　　莫言開了餐廳燈，再次將蠟燭點燃，拿出收
納抽屜裡的符紙，他沒有渡化它們的能力，它們
該找適合的人。
　　
　　
　　
　　點燃符紙，他將符紙輕輕揮動。
　　
　　
　　
　　「順著香味走，妳能找到可以幫助妳的
人……她連頭都沒有，我在耍什麼白痴……」莫
言無奈，但還是繼續燃燒符紙。
　　
　　
　　
　　有什麼在拉她嗎？有股力量彷彿吸引著她，
要她往前走、往前走──
　　
　　
　　
　　不要！她不要離開！她連這裡是哪裡都搞不
清楚了，為什麼要被牽著鼻子走？世界上沒有人
可以使喚她！
　　
　　
　　
　　無頭女鬼忽然向後退卻，完全不搭理引路
符，莫言看得是目瞪口呆，這引路符的效用高達
百分之百，這無頭女鬼破了例！
　　
　　
　　
　　「喂！我沒辦法幫妳，妳快點走！」
　　
　　
　　
　　莫言餘音未落，那女鬼竟蹲下身子，拼命的
往電視與書桌間的縫隙塞去；她當然看不見，所
以她的身體直接穿透了櫃子，蜷縮著身子躲藏
著。
　　
　　
　　
　　眼看著火要燒上了手，莫言將符紙往水桶裡
去，那無頭女鬼賴在這裡做什麼？他是斷不可能
出手干涉的！
　　
　　
　　
　　不論是人道或鬼運，他誰也不想管！
　　
　　
　　
　　「好！拉倒！」莫言索性把蠟燭吹了熄，看
那無頭女鬼的模樣，燒掉所有的引路符也是枉
然。
　　
　　
　　
　　關上電燈，他回到床上，偌大的房裡只亮了
床邊的立燈，他的雙眼還是可以瞧見角落的白色
鬼影。
　　
　　
　　
　　不論他願不願意，他就是擁有一雙陰陽眼，
視力還高達2.0，再遠再小都瞧得見！
　　
　　
　　
　　這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從娘胎出來後就看得
見，他不去探討幸與不幸，因為這已是事實，再
多的探討都是多餘。
　　
　　
　　
　　習慣總會成自然，所以他就只是看著它們，
不理不睬不聞不問，就當大家並存在同一個世界
裡，互無交集即可；除了陰陽眼外，他沒有再多
的能力，干涉不了什麼事，更幫不了什麼忙，所
以他只是把它們引導到可以幫忙的人身邊，圖個
清靜。
　　
　　
　　
　　第一次遇上不走的鬼，或許這無頭女鬼不知
道她闖進了一個普通繪者的家，既然無法給予幫
助，或許明天她就離開了。
　　
　　
　　
　　不過這真的很詭異，沒有身體的頭顱鬼，以
及這個沒有頭的女鬼，它們身體的另一個部位
呢？
　　
　　
　　
　　他想起今晚臨離開大樓時，某顆頭淒楚的問
他是否有看見她的身體，現下眼前的無頭女鬼若
是能言，說不定會問他要她的頭在哪兒？
　　
　　
　　
　　而且，他還沒忘記適才做的夢。
　　
　　
　　
　　被斬首的夢境血淋淋的呈現，夢醒時分，身
邊卻真的出現一個被斬首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