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心
陳奕齊坐在玄關前穿鞋，神色憔悴，他直起身子，往左邊的廚房看去，裡頭正發出杯碗的碰撞聲。
唉，輕嘆口氣，他還是勉強擠出笑容。
「我走了喔！」
廚房裡的杜家慈停下洗杯子的動作，向右朝門口看去，剛好可以看見站在那兒的老師。
「好，小心點！」
有別於以往一定要在玄關送他，她而今也只是敷衍了事了。
陳奕齊帶著失望，開門而出。
他真的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搬到新家來第二天開始，他們就開始一直處於吵架的狀態。
杜家慈常常無理取鬧，明明是她自己忘記整理的東西，卻會怪到他頭上來，還有弄破東西會惱羞成怒，他人明明在書房，她卻說他去廚房摔了杯子。
還有東西沒放妥，找不到的狀況，也讓她變得心浮氣躁。
他們才剛搬進來啊，東西又沒很多，她在那邊發狂般的說找不到，情緒變得異常不穩。
連他都開始要懷疑，這間房子是不是哪裡有問題了？
才出門，右手邊的鄰居恰好打開了門，老師嚇了一跳，搬來這裡兩個星期，他都還沒跟左右兩邊鄰居照過面。
八樓有三戶，電梯開啟後，正對面就是陳奕齊的家，只是他家的門再左斜前方些，再往左去是另一間住戶；因為陳奕齊家是邊間，所以電梯的位子基本上對應屋內的置物櫃，一路看向右方，一個轉角後便是道深紅大門，那就是另一戶。
擁有一頭滑順長髮的女人步出，一張稱不上美麗但相當有氣質的臉龐，看見他時微怔，淺淺的微笑頷首。
「您好！」陳奕齊趕緊打招呼，「我是隔壁八樓之二的，那個……一直沒跟您見面，我叫………」
「你是老師，我知道。」女人笑了起來，纖指勾動頭髮到耳後，「聽房東說過！一直沒見上面真抱歉，我是空姐，所以不常在家。」
喔喔喔喔，空姐啊，難怪如此高挑婀娜……啊，所以平常才會都沒聽到隔壁有什麼動靜。
「所以剛好休假嗎？」陳奕齊好奇的問，女人今天穿著緊身的洋裝，身材真的很好。
「是啊，休個兩天又要飛了，所以要跟朋友見面聚餐。」她輕笑著，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陳奕齊尷尬又竊喜的跟正妹一塊行走，正妹身上散發著淡淡香味，沒想到隔壁住正妹耶……思及此，他跟著往另一邊的鄰居看去。
「我好像也沒跟另一位鄰居打過招乎。」是應該要登門拜訪，送個餅乾或禮物也好。
「啊，闊太太董敏啊？她也不一定在。」空姐正妹聳了聳肩，「這裡不是她家，只是像個宿舍一樣的地方，她是大忙人，總是出差，這會兒說不定在上海。」
「上……上海喔！」陳奕齊這會兒總算明白，為什麼他兩邊的鄰居都沒聲音了。「我就說為什麼想遇也不一定遇得上。」
「這裡環境單純，之前只有我跟董敏，沒有其他住戶，倒也安靜。」電梯來了，他趕緊請正妹先入，「不過你既然是老師，應該也不會太複雜。」
「沒有沒有，我很少有訪客平常也不會帶人來開趴。」老師趕緊解釋，但是他刻意避開提起他有女朋友的事。
「那就好……」正妹微笑著，又撩撩頭髮，然後瞄了老師一眼。
老師意會到那眼神有點詭異，總覺得正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怎麼了？妳這樣看我，我會覺得……不太自在。」
「你還好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我？我很好啊！」陳奕齊愕然的回應著，「怎麼突然這麼問？」
正妹歪了頭，抿了抿唇，「也沒什麼，就是上一個鄰居好像住進去後，脾氣變得有點暴躁，疑神疑鬼的。」
呃……陳奕齊開始覺得冷汗流下，忍不住想起杜家慈，這言下之意難道是、是……
「那前面那個鄰居後來怎麼了？」
「哈！你不要這樣緊張！我只是不喜歡前一個鄰居而已！一開始就不喜歡！」電梯抵達一樓，正妹開玩笑的吐了吐舌，「不嚇你了，再見！」
嚇、嚇他？陳奕齊一個人呆站在電梯裡，看著修長的身影往外走去，大姐！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尤其──她說得好像沒錯啊，因為家慈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差，甚至……她昨天甚至說了好像有人在看她！
陳奕齊不安的絞著手，其實真的怪怪的對吧？他嚥了一口口水，無風不起浪，他有必要問一下房東伯，之前是不是有發生過什麼事。
在這之前，他要先去買反偵測儀器，來檢查一下家裡有沒有被人偷裝了針孔攝影機！
◆
杜家慈突然停下掃地的動作，她抬起頭，僵硬的身子如雕像般不敢動彈……她真的覺得，現在有人正在從她背後偷窺著她。
一、二、三！她冷不防的回頭，身後只是客廳那座大置物櫃，並沒有任何人。
她望著置物櫃，有種疲憊的感受。
那不是錯覺，奕齊都覺得她想太多……或許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敏感，但是她並非胡說八道，真的有人在看她。
那視線太扎人，而且幾乎二十四小時都盯著她，她甚至覺得洗澡跟睡覺時也有人在偷看！肉眼能辨識的地方她已經看過了，沒有像被安裝針孔之處；但是現在科技昌明，說不定藏在她找不到的地方，所以她拜託奕齊老師，去買儀器回來偵測看看。
說不定有人真的在偷窺他們的一舉一動！
畚箕裡因掃動傳來輕微聲響，她擰著眉彎身拾起裡頭的東西，那是一只花形的女性耳環……不是她的。
杜家慈沉下臉色，看著眼前的電腦桌，這是奕齊的書房，她不是個喜歡飾品的人，在家也幾乎不可能配戴。
將掃把倚在書房門旁，她默默轉身走進臥房，從梳妝台最下面的抽屜裡，拿出一個方形盒子，裡面有許多小物飾品，其中有一包用夾鏈袋包起來的飾品！有戒指、有耳環、有項鍊……數量不多，款式各異。
杜家慈把剛拾到的耳環又放了進去。
「這不是買給我的對吧？」她瞪著那袋子問著，「包括那天你學生撿到的戒指，也不是要跟我求婚的！」
她看著袋子，鼻子一酸，眼淚就迸了出來。
她的確還不想結婚，但那也不代表能接受他買戒指給別的女孩！
「嗚……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杜家慈痛苦的蹲下身子，手裡緊握著那夾鏈袋。
搬進來才兩星期，她已經發現了這些不屬於她的飾物。
第一枚戒指是他學生撿到的，她震驚的以為他要跟他求婚，那是預先買好的戒指，原本想找他再次溝通，可是隔天……她在同一件外套裡想再摸出那枚戒指時，卻摸到了另一款不同的戒指。
這讓她匪夷所思，再隔兩天，在床下掃到了一條手鍊。
他為什麼有這麼多的女人飾品？前天她在他慣坐的沙發縫裡，找到了一個愛心髮夾，那個髮夾她認得，就是那個叫謝妮潔的漂亮女孩夾在瀏海上的。
那女孩喜歡奕齊，她是女人，看得自然分明，只是那個女孩的髮夾，為什麼會在家裡？
她連想都不敢想，到底是怎麼夾帶回來的？還是在她不在家時，謝妮潔人在這裡？
她好想問，但是又不敢，深怕現在擁有的幸福，會被她的問題所破壞──喝！杜家慈驚恐的回身，「誰！？」
有人在！她緊握著飽拳，那視線好可怕，正瞪著她！
「到底是誰！？我知道你在看我！」她氣急敗壞的再度開始搜尋，每一個牆面，「可惡……到底藏在哪裡！？」
之前看過徵信社連掛大衣的勾子裡都能藏針孔，但是這些勾子都是她買的，不太可能啊！
極度不安的在房裡緩步走著，邊走邊觀察所有可能暗藏針孔攝影機的物品，直到走到臥室門口……隱隱約約的，她好像聽見什麼聲音？
沙沙……沙沙，非常輕微，不仔細聽還聽不見。
站在門口回身一看，赫然被一個人影嚇得失聲尖叫，「哇呀──」
她嚇得撞到牆面，看著那人影，是在衣櫃與床之間的落地鏡，鏡裡映著的，是她憔悴的面容與驚恐的神情，她被自己的倒影嚇到了。
「天……天哪！」她痛苦的滑坐地上，雙手掩著臉，「這樣下去我會受不了的！嗚……嗚……」
連鏡裡的倒影都會嚇著她，她不明白之前自己不是那麼神經緊張的人啊！
喀，咚──梳妝台的背後驀地傳來聲響，又讓她如驚弓之鳥原地躍起，她不安的貼著牆，有種精神遲早會崩潰的感覺。
「錯覺……這些說不定都是錯覺。」杜家慈開始自言自語，「奕齊說的，不要自己嚇自己，如果真的有針孔，我怎麼會有感……」
怎麼不會有？那種被盯著看的感覺，該如何忽略？
奕齊沒感覺不代表不存在吧？她一直說要去找房東問，是不是在他們搬進來前，就動了什麼手腳在牆裡。
四周的聲音突然靜了下來，什麼磨擦聲或躁音都消失，杜家慈的心情勉強趨於平靜，她起身往角落的浴室去洗把臉，進去前依然不安的瞥了梳妝台，再看向一旁通往迷你陽台的門，有時候她得躲在陽台上，才會覺得不會被人盯著。
在廁所裡沖臉，她最近情緒總是如此焦躁緊張，而且驚恐的動不動就落淚，與奕齊的爭執更是越演越烈！她不明白為什麼他不僅不相信她，還會刻意找她麻煩……是因為其他女孩嗎？
腦海裡浮現謝妮潔的容顏，她看著奕齊的眼神，是充滿愛慕的。
砰──遠方突然傳來物品掉落聲，再度嚇得杜家慈驚叫，她撫著胸口，總覺得自己遲早會被自己嚇死。
聲音來自書房，她趕緊繞進書房裡，發現是剛剛放著的掃具掉落。
彎身拾起時，她看著滿地的垃圾灰塵，不由得起身環顧四周……等等，剛剛掃具是卡在門邊的吧！不說掃把，畚箕應該好好的立在地上，為什麼會翻倒？
畚箕不是用來卡住掃把的，所以不會因為掃把掉落跟著翻倒，就算如此，也開始像側邊倒去，但是在她腳邊的畚箕……卻是整個背部向上，成倒ㄑ字型的卡在地上。
這不該是畚箕翻倒的形狀，這比較像是……有人刻意擺放的形狀。
杜家慈僵直著身子看著自己的掃具，有點恐懼的張望，她家不可能有其他人，奕齊已經去上班了，現在只有她一個。
一定是她忘記剛剛怎麼擺放掃具了，深呼吸……杜家慈吐著氣，不要自亂陣腳，現在要趕快把散落地上的灰塵掃乾淨，然後處理好垃圾，把垃圾拿下去扔。
樓下的有垃圾集中車，房東先生讓大家方便集中用的。
她以忙碌讓自己不再亂想，趕緊重新掃進分散的灰塵與垃圾，回到廚房將垃圾分類，她沒忘記冰箱裡還有一些廚餘，得一起處理。
打開冰箱時她又遲疑了幾秒，伸手在最上層的物品上摸索，她記得餅乾盒是放在左邊的，也跟奕齊交代過，左邊放餅乾，右邊放麵包，為什麼放反了？
「這樣簡單的事要說幾次啊？」她咕噥著，將保鮮盒重新調整好位子。
關上冰箱時，她又感受到視線。
闔上雙眼，她一再的試圖說服自己是錯覺，轉身回到廚房，將垃圾包好後前往玄關，倒完垃圾她想順便去買菜，暫時遠離這間屋子。
這間她覺得時時有人在盯梢的屋子。
今天晚上奕齊回來後，就會帶著偵測工具回來的，不要急，若是有針孔攝影機，一定能發現。
如果找不到，那就確定她是精神錯亂，或許她應該要去找醫生？
是奕齊那些女孩的飾品讓她分神嗎？但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自己真的有病。
打開門，一腳踏出時，卻踩到了一張紙。
「咦？什麼東西……」杜家慈愣了一下，從鞋底抽起那張莫名其妙塞在門縫下的紙張。
『我正看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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