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安養中心,不缺的就是病床,這兒也有醫生待命,所以沒有必要到醫院去,莫禪也很快地表明自己的身分就是醫生,他認為只要就地簡單治療就可以了。
阿森找了病床給他們,這位在另一區的建築裡,住得多半都是行動不便或已經無法下床的人,單人房或是雙人房,由長者們自行決定。
「可以動了。」藍臻臻坐在床上,扭扭腳踝,「啊……嘶……」
「還是有挫傷,也有不少撞擊瘀青。」這兒的王醫生正在為莫禪消毒,「小姐還是不要亂動比較好,成翔,小姐就交給你照顧。」
一旁的男性員工點點頭,手上握著輪椅扶把。
「噢。」坐在對面的藍臻臻望著被包起來的小腿,她真的很厭惡看到繃帶。
莫禪讓醫生在他頭上清理消毒,順便檢查嚴重度。
「需要縫合嗎?」
「傷口不深,其實還好……」醫生擰著眉,「不過右邊的裂口有點大,雖然藏在頭髮裡,看是要縫還是釘起來就好。」
「釘起來就好吧,沒差。」莫禪快速的決定,還有許多事待做。
門口擠了一堆看熱鬧的人們,都是聽說有帥勾美女來訪,又聽說在活動中心出事。
「摔下樓梯喔!是怎麼走的啦!」門口的討論聲大到很難忽略。
「啊我這種腳都能走了,肖年郎一定黑白走。」
「欸沒有,我聽說麻將間那邊弄得亂七八糟!」
「還有書櫃啊,書全部都給他掉下來了!」
阿森憂心忡忡地在一旁看著,門邊有百音跟美華朝阿公阿嬤們擠眉弄眼,噓噓,小聲點啊,這種音量全世界都聽得見的。
藍臻臻的不適在休息過後便好很多,除了挫傷外,骨頭都沒摔裂,但是從樓梯摔下來真的很痛,一時之間難以動彈,休息後便舒服得多;她比較擔心莫禪,為什麼他臉上到處都是血。
「莫太太不必擔心,醫生說了是小傷。」阿森還在安慰。
「喂,真的嗎?」藍臻臻才不信別人說的,得莫禪說得才算數。
他睜眼看向她,肯定的點了頭,「是,只要消毒完全不成大礙。」
「但他剛剛說要縫。」藍臻臻指向正在貼紗布的醫生。
「在頭髮裡的傷口,不影響。」他淺笑,「釘起來自動癒合就行了。」
藍臻臻深吸了一口氣,「喂!留疤怎麼辦?」
莫禪挑了挑眉,「我又不是靠臉吃飯的。」
不是靠臉……門內門外的人們不由得將視線投了過來,長這個樣子居然大剌剌的說不是靠臉吃飯的唷!
「說的也是!」藍臻臻也是泰然,莫禪是醫生,生得那副男女通殺的俊俏臉蛋,是上天的不公平,他的確不必靠臉吃飯。
一台刀幾十萬,醫院捧著錢來找他咧。
就是有點可惜,兼職外拍模特兒的藍臻臻,對疤痕是很敏感的……雖然她早就因為這個一億元的案子,全身上下都是傷了。
「阿森。」莫禪緩緩的看向他,「你有什麼要跟我說嗎?」
「啊?」阿森臉色蒼白,嘴角抽搐的笑不出來。
「你知道那個活動中心裡有什麼對吧──唉!」頭上一陣刺痛,莫禪嘖了一聲,王醫生黏膠帶的手滑了。
「對不起對不起沒弄痛你吧!」王醫生趕緊道歉,莫禪遲疑了幾秒,倏地握住他的手。「咦?」
莫禪想追索他的眼睛,但王醫生很明顯得閃躲,就是不正眼瞧著莫禪。
「我不小心的。」他皺著眉,扭著手腕,「莫先生?」
「看來知情的不只一個人啊!」莫禪眼神扔向對面,藍臻臻即刻抬起腳,攔住了正準備掠過她面前的阿森,「親愛的阿森,要去哪裡啊?」
「啊……啊……」阿森乾笑著,「我去為兩位倒水,然後等等……等等我們理事長要親自跟兩位道歉,關於設施上的不安全,害兩位受傷的事實……」
「我去倒水好了!」成翔接口接得順暢,比阿森還想逃!
「別閃了!你親眼看見的,那是鬼。」藍臻臻驀地跳下床,直接箝住阿森的手臂,「你都嚇到腳軟了。」
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來自王醫生跟成翔,他們倉惶回首,醫生捏著剪刀的手指都泛白。
莫禪看著兩個大男人難看得神情,再回頭看向門口兩個不安的女人,看來知情的人不少耶!
「這事情多久了?是因為這樣活動中心才沒人使用嗎?」莫禪嚴肅的說。
「活動中心壞掉啦!」門外傳來雜七雜八的聲音,「冷氣壞掉了,所以暫時關閉。」
「嘿呀!要整修!我們這裡太大了,東西要輪流修,你們有沒看見個中間涼亭也在整修啊!」
「KTV上個月才整修完畢咧!」阿公阿嬤們爭相說著。
王醫生立即放下剪刀站起,用嚴肅的眼神看著莫禪,暗示般的搖了搖頭。
長輩們不知道活動中心鬧鬼的事,但是院方知道,所以他們以整修為名,封鎖了活動中心。
「就是這樣。」門口的周百音轉過身,「阿森,壞掉的地方你還帶他們去參觀?」
「我、我想……」阿森根本口吃,「我想只是一下下……在門口參觀……」
其實是莫禪發現他草草帶過活動中心了,刻意要求他帶領進入參觀,門口並沒有貼上整修中的牌子,也沒有像湖心亭一樣有工程、有木架、還有防水布包裹,所以他才起疑。
「我們很喜歡那邊捏!」阿水嬤擠開兩個女人就跑了進來,「來來,吃點東西壓壓驚。」
一個人衝破防線,其他人跟著一起衝破,周百音根本難以擋下阿公阿嬤們,幾秒鐘內,藍臻臻跟莫禪立刻就被包圍住了。
藍臻臻自然是樂在其中,一雙眼閃閃發亮,莫禪就不太自在,他向來不喜歡被這樣注視或包圍。
「欸欸,不要靠近他,他是我老公!」藍臻臻邊說邊起身,一屁股挨到莫禪身旁,親暱的勾起他的手,順便擋掉熱情的阿嬤們。「欸,他不喜歡陌生人靠近他啦!」
「啊孤僻喔!」紅捲髮的阿嬤立刻退後幾公分,「也對,你一定是因為太帥了,一堆女生喜歡黏著你厚!」
莫禪尷尬的笑著,此時此刻,他由衷感謝愛錢鬼的救援。
阿森、成翔跟王醫生默默逃出,焦急的在門口跟同事們討論著該怎麼辦,耳邊的長輩們你一言我一語吱吱喳喳的說著,多半是問幾歲啦、在做什麼,醫生怎麼這麼厲害?啊他們的醫生都沒這麼帥的!
他們是誰要來住,這邊環境說有多好就有多好,人人搶著要來這兒住,還開始跟他們分析風水跟房型景致。
「我叫阿榕嬤。」紅捲髮的阿榕嬤開心的看著莫禪,「你阿祖來,就住我隔壁,我會給他照顧,文伯也住隔壁!」
瘦瘦斯文戴副眼睛白髮伯伯微笑點頭,「是啊,我們那邊環境好,如果他也愛熱鬧的話,我們住在一起可以聊天串門子!」
阿榕嬤他們是住長條社區的,比鄰而居。
「一樓好啦,可以到處跑又不麻煩……」阿水嬤接口推薦,「啊他……腳方便嗎?」
「很方便。」藍臻臻代為回答,「人也很活潑呢!」
「厚厚,那好那好,那他應該喜歡住我們那裡啦!」阿榕嬤顯得很興奮。
「咳。」莫禪清了清喉嚨,「但阿祖喜歡獨居……就是像小木屋那種。」
「嗄……」右邊這邊同時失望的嘆了好大聲,同時間藍臻臻左邊的阿公阿嬤紛紛揚起了得意的笑容。
「厚,小木屋好,有眼光!」木屋代表阿鳳嬤撥了撥那風情萬種長卷髮,「只要腳方便都不是問題,而且木屋有電梯,景色美,空間又大又舒適,要熱鬧時可以熱鬧,安靜時又能與世隔絕。」
「是啊,如果有些興趣的話,找個空間擺鋼琴或是當畫室,再適合不過了。」說話的是那大啤酒肚的順伯。
「畫室啊?」藍臻臻小心翼翼的問,「順伯您是會畫畫還是彈鋼琴嗎?」
「嘿,會點水彩,我們那個二樓望出去,山是山水是水的!那可美了!」順伯得意的挑眉,「等等去我那兒參觀一下!」
真是人不可貌相,順伯外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會畫畫的人呢!
看到順伯,藍臻臻下意識開始找單爺爺呢。
「剛剛那位單爺爺呢?」莫禪先問了,「他還好嗎?」
一提到單爺爺,現場突然靜了下來,每個阿公阿嬤紛紛蹙眉,顯得很為難,「唉……」
這聲長嘆,有違剛剛的歡樂無限氣氛。
「老單啊,就是想不開!」順伯搖頭,「他老伴這樣一走,他怎麼受得了。」
「是啊,他們兩個可恩愛了!」阿水嬤一屁股坐到對面床上,「跳他老婆腳早不行了,老單每天推著她到處走、還一起跳舞呢!羨慕死人了!」
「就是啊,哪像我家那個死鬼,我叫他學一下跳舞,下次我們也一起跳啊,他跟我說什麼無聊!」阿榕嬤扯扯嘴角,「一點都不懂得浪漫。」
「唉唉,老陳那是害羞,你叫他一個粗漢子跳那個什麼恰恰,他哪受得了!」文伯還幫忙解釋,「我想去學,我老婆還說我娘娘腔咧!」
「文伯,這是你不對啦,你家那個腳早就不行了,你去學她怎麼陪妳跳?」阿水嬤嘖嘖,「這是傷她的心啊!」
「我可以推著她跳啊!跟老單一樣,重要的是那氣氛!」文伯說得可委屈了。
只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單爺爺的喪妻,開始討論到自己的事了,藍臻臻跟莫禪都不做聲,聽著他們的對話裡,發現他們絕大部分都是跟另一半住在這兒的。
「請問,你們的另一半呢?」藍臻臻圓著雙眼裝傻,「我怎麼沒看到他們?」
「我還以為你們是一對呢!」莫禪跟著演。
對面一整掛眼睛瞅著他們兩個,眨了眨眼,最後先笑出來的是阿榕嬤。
「唉唷!你們不知道喔?」阿榕嬤擺擺手,「我家那個前兩天走了,吞藥。」
呃……問題是阿榕嬤沒有半分悲傷之情啊!
「我老婆也吞了安眠藥,發現時也晚了。」文伯溫溫的笑著,還扶了眼鏡。
「其他人好像幾乎都是上吊?」阿水嬤挑了眉,「就大家腿腳不方便,上吊是最快的。」
這太詭異了!一點都不正常!面對另一半的自殺,不必如單爺爺般心碎,好歹要有點悲傷之情吧?
「請節哀。」莫禪平穩的說出該說的字,雖然這裡大部分的人沒有太大的悲傷之情。
「唉!沒事兒的,過幾天就好了。」阿榕嬤擺擺擺手笑著說,再把手上的一盒點心塞給藍臻臻。「來,吃吃,這我孫子帶來的,可好吃了。」
眼尖的藍臻臻看著遞過來的點心,接過時看了眼阿榕嬤手腕上的佛珠,「這好特別,好像我看阿水嬤也有一條。」
「咦?小美女記憶真好,一下子就記得我們的名字耶!」阿水嬤顯得很開心,「嘿啦,我就是阿水嬤。」
「厚,阿嬤騎車這麼帥,很難不認得。」就屬藍臻臻嘴最甜,莫禪自認這種話他說不出來。
他只看著阿榕嬤手腕上那似琉璃珠的手鍊,的確好像人手一串,敢情這還是團購的。
「這保庇保庇!」文伯的是淺藍色的,舉起來時,方能看清楚還有個小圓墜。
「嘿啦嘿啦!」順伯撫著珠串,還泛出微笑,「一切就靠它了。」
急促的跟鞋聲由外傳來,在磁磚地板上敲出響亮聲響,來人一路往裡頭衝,從腳步聲就可以聽見那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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