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銀色的HONDA停好後,從車上走下一個穿著帽T的男
孩,他一邊講手機,一邊退出車庫外,按下鑰匙上的電子
鎖,將車庫門給降了下來。
  
  
  「再說!我不知道!又跑PUB很沒意思!」他說著流
利的英文,轉過身子,往庭院走來。
  
  
  地上放著一顆籃球,隻腳勾起,再用單隻手扣住,朝
架在院子裡的籃框拋物線一扔──中空!他自得其樂的笑
著,旋身走上兩階白階,踏上門前踏毯,拿鑰匙開了門。
  
  
  門上掛了一個聖誕節的花環,打開門時發出叮噹的聲
響。
  
  
  「蒂芬妮想去?她要去我就不去了,我對她沒興
趣!」他進門後用後腳跟把門踢上,「強尼的趴我也不
去,我不愛吃大麻巧克力……好啦!再說!說不定我就留
在家裡打掃……再見!」
  
  
  他急著結束這通電話,拾起門裡玄關上一疊信件,才
幾天沒回來,信就堆成這樣了!
  
  
  手拿著一疊信一一審視,帳單、老爸的信、老爸的
信,還是老爸的信……雷煜霆一封封查看,一屁股栽進大
沙發裡,下意識望見一旁的聖誕樹;露出一抹苦笑,他探
身向前把電燈開關打開,貧乏的聖誕樹上只有五彩燈飾,
其他什麼裝飾都還沒有。
  
  
  站在路上往整條社區瞧過去,家家戶戶都已經將屋裡
內外佈成歡樂聖誕節氣氛了,大概只有他只掛了個花圈應
付,一點都不符合美國人雀躍要迎接聖誕節到來的模樣。
  
  
  唉,沒辦法啊,家裡現在就他一個人在,學校剛放假
而已,哪有時間搞這些?他前幾天搬這顆聖誕樹出來已經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了!
  
  
  「Knock!Knock!」玻璃門上映了個身影,是隔壁阿
強,「雷煜霆是你回來了嗎?」
  
  
  「不是,我是小偷。」雷煜霆沒好氣的回著,門立即
被推開。
  
  
  「厚,我剛聽見引擎聲了,不確定是你還是你爸回來
了!」高壯的阿強直接從沙發背後一躍滑到前頭,挨到雷
煜霆身邊坐著。
  
  
  這兒是美國,雷煜霆在這兒出生的美籍華裔,但老爸
刻意不進華人圈,就是要讓他完全融入美國生活與文化!
他其實適應良好,只是老爸沒想到隔壁後來搬走後,居然
搬進來另一個台灣家族,也是巧合,所以他跟阿強算是
「他鄉遇故知」,自然混得熟。
  
  
  不過他中文溜的很,老爸在家只許他說中文!
  
  
  「我爸人還在歐洲,已經說新年不回來過了!」雷煜
霆中文說得很順,又多虧阿強,讓他不至於把母語忘光
光。
  
  
  「那你聖誕來我家過吧!不然你就只剩一個人了
耶!」
  
  
  對美國人來說,感恩節、聖誕節與新年都是一年當中
相當重要的日子,那代表著全家團圓相聚的時光,基本上
在美國從萬聖節開始就已經在為年底的聖誕節做準備了。
  
  
  「再看看好了,我朋友也在約我出去……啊,但是好
無聊喔!都沒有新鮮的活動!」雷煜霆無奈的伸了個懶
腰,以往老爸還會回來過個節,今年又沒人陪……
  
  
  父母離異,媽媽人在澳洲,要飛去澳州找媽嗎?雷煜
霆也遲疑起來。
  
  
  「上次買的啤酒還有嗎?」阿強又跳了起來,往他家
廚房走去。
  
  
  「順便拿一瓶給我。」兩家人在對方家遊走跟走廚房
一樣,倒是沒什麼好忌諱的。
  
  
  雷煜霆扭扭頸子,再檢視手裡剩下的信,在看到母親
寄來的聖誕卡之前,有一封特別的信倒是引起他的注意:
上頭寫得都是中文!
  
  
  哇塞,他八百年沒看過寫中文的信了!妙的是,上面
竟然是他的名字!
  
  
  雷煜霆簡直是迫不及待的拆開來看,裡面是一張卡
片,正應景的聖誕圖片。
  
  
  「親愛的雷家人,萬安:
  
  
  又到了家族慶宴的大日子了,十年一次的家族大宴,
特別的你絕對不能錯過!在聖誕節這快樂的日子裡讓大家
團聚在一起,聯繫情感,狂歡派對,閒話家常,甚至陪孩
子歡樂都可以!
  
  
  重要的是家族的團聚,不能少了你!
  
  
  請不要忘記如此重要的日子,所有人都引頸企盼你的
到來。」
  
  
    雷家人?雷煜霆看得是疑惑萬千,因為爸說過,
他們沒有什麼家人,他是獨子、爺爺奶奶早就身亡,所以
就只剩他們父子相依為命而已啊!
  
  
    還有別的親戚?雷家?
  
  
    滿肚子疑問之際,雷煜霆往下看見被自己大姆指
擋住的一行字,那是額外手寫字體:「煜霆,姑姑從來沒
有看過你,真的很希望你能來,算一算今年你已經二十歲
了,大家都等著你。」
  
  
    姑姑?雷煜霆在腦子裡開始浮出親戚稱謂表,姑
姑是什麼他不確定,但是至少他知道──他有其他親人?
  
  
    「阿強!」聽見阿強從廚房走出的聲音,雷煜霆
立即大喊,「我問你,姑姑是我爸的誰?」
  
  
  阿強還先灌了口啤酒,「姑姑?就你爸的姊妹啊!」
  
  
  老爸的姊妹?靠!老爸說他是獨生子!
  
  
  還有什麼很多親人,這是哪裡來的?是老爸騙他?還
是……雷煜霆看著另一封署名給父親的信,掙扎猶豫著,
到底該不該拆……該不該……
  
  
  「喏,怎樣?」阿強把啤酒遞給了他。
  
  
  雷煜霆瞥了他一眼,眉頭深鎖的一大口咕嚕咕嚕灌
下,半句不吭的又坐回沙阿發上,瞪著手裡的信對看了好
幾秒;阿強似乎也看得出他神情嚴肅,挑了單張沙發坐
下,決定不吵他。
  
  
  幾分鐘後,雷煜霆動手拆開給父親的信,裡頭是一模
一樣的卡片,內容是大量印刷自然相同,不同的是另一張
紙;一張簡單的白紙上有不同的字跡,一人寫一小段,末
尾署名:大哥?妹妹……父?!
  
  
  署名妹妹的字跡跟寫在他卡片上的一樣,上頭氣定神
閒的寫著:「二哥,你也太誇張了,離家出走就算了,還
從不回來看我們,連爸媽你都不理?結婚生孩子什麼都不
說,一家人有天大的誤會也不必搞到這樣吧?我們還有未
謀面的姪子要相認,快點回家吧!爸氣歸氣,還是很想你
的!他身體越來越差了,時間只怕不多了!」
  
  
  「天哪……」雷煜霆揉了揉眉心,「這到底怎麼回
事?」
  
  
  「發生什麼事了嗎?」阿強謹慎的問。
  
  
  「呵……」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原來我爸有兄弟姊
妹,我甚至還有爺爺。」
  
  
  「噢?這有什麼大不……咦?等等!你說過你沒有親
人的啊!」阿強也突然直起身子,「不是說父系這邊就只
有你們父子倆?」
  
  
  「不是我爸騙我,就是這封信騙我!」雷煜霆把信甩
上黑色茶几滑過去,阿強趕緊接過去看。
  
  
  他起了身,在沙發後面來回跫部,一邊把手裡的啤酒
給喝乾,怎麼想都覺得這不太可能有假,無緣無故為什麼
要裝親戚認人?而且從那些未知親人們寫給老爸的字條就
可以發現,很多人都還很介意,關於老爸的離家出走、對
親人的不聞不問……
  
  
  老爸居然說他沒有父母、亦無兄弟姊妹?!
  
  
  「亞瑟,」阿強喚了他的英文名字,「我看這封信真
實的成份很高耶……感覺你爸可能瞞了你什麼,你知道
的,大人總是會說些……」
  
  
  「我懂,他們上一代的事情,不扯我們下一代。」雷
煜霆走回茶几邊,擰著眉拿起自己的那張賀卡看,「但是
老爸扯這謊太大了,連阿公阿嬤都說成不在人世。」
  
  
  「說不定是私奔。」阿強隨便謅。
  
  
  「嗯!去看看就知道了。」瞬間,雷煜霆下了決定!
  
  
  「咦?」阿強怔了住,他以為他聽錯了,「去哪?你
真的要──回去?」
  
  
  「是啊,如果真的有親人,我也很想認識啊,而且你
沒看到,這是十年一次的家族大宴,而且是聖誕狂歡
啊!」雷煜霆突然間覺得熱血沸騰,「東方很少跟美國一
樣慶祝聖誕的,而且這是我一口氣認識所有親人的機會─
─還有,瞭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強轉了轉眼珠子,起身往他肩上一擊,「我要是你
也會這麼做,不過禮貌上要先知會你爸!」
  
  
  「放心吧!我沒那麼傻!」雷煜霆趕緊看向手錶上的
日期,「糟了,我得快點訂機票,遲了說不定就訂不到
了!」
  
  
  離聖誕夜只剩四天,扣掉坐飛機與時差的兩天,他必
須趕快出發啊!
  
  
  「喂,急什麼!」阿強把剛剛那信封又給拿起來,抽
出了一張紙,「枉費你眼睛這麼大……」
  
  
  在信封裡還有一張折成四方的紙,一封一張,是四天
後的電子機票,頭等艙。
  
  
  目的地,台灣。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笭菁/LINE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