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風和日麗,陽光普照,遠處青山蓊鬱,舉目盡是好風
光。小客車在高速公路上奔馳著,難得的假日,適逢晴朗
天候,自是帶家人出遊的好日子。
  
  
  
  「樹!」小小的男孩趴在窗邊,開心的望著遠方的青
山。
  
  
  
  「小天,好棒喔!」溫柔的媽媽坐在旁邊,「樹,一
大片的是山!」
  
  
  
  「三……」小男孩用著不標準的發音重複著。
  
  
  
  「ㄕ──」隔壁的小姊姊笑了起來,「媽咪,他唸錯
了對不對!」
  
  
  
  「弟弟還不會發那個音啦!」媽媽輕笑著,只大一歲
的姊姊發音也沒好到哪裡去。
  
  
  
  小天才快滿兩歲,說話自是口齒不清,但現在是好奇
的年紀,就愛看一樣學一樣。
  
  
  
  「媽咪到了沒?」小姊姊很興奮的抱著她的洋娃娃問
著。
  
  
  
  「還沒~到了會告訴妳喔!」前頭開車的爸爸也很興
奮,「我們去做咻咻的車車!」
  
  
  
  「咻──」姊弟倆異口同聲的重複爸爸的話,「飛高
高,咻~」
  
  
  
  這是在家爸爸最常跟他們玩的,身子向下的被橫抱
起,像飛機一樣飛著,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每次都逗得
兩個孩子樂呵呵的。
  
  
  
  「車車……太陽……」小男孩轉向窗外,繼續唸著他
眼簾裡看見的事物。
  
  
  
  然後一隻綠色的手突然出現在窗外,由上往玻璃窗貼
著。男孩圓了眼,下意識的抬頭,果然看見車頂有個東
西,正彎頸探頭往裡望,恰好與他四目相交。
  
  
  
  「……青蛙。」男孩指著窗外那擁有一雙大黃眼睛的
東西,回頭跟媽媽說著,「大青蛙。」
  
  
  
  「ㄟ?哪裡?」媽媽湊前,左看右瞧的,沒看到什麼
青蛙啊!
  
  
  
  就算有,在這車水馬龍的高速高路上,也早就變成青
蛙標本了吧?
  
  
  
  咦?小男孩疑惑的看著媽媽,再看著整顆頭都遮住玻
璃窗的青蛙,媽咪怎麼沒看見,大青蛙的頭咧?
  
  
  
  外頭那隻青蛙精正伸出舌頭,舔著玻璃窗,覬覦般的
看著男孩。
  
  
  
  須臾,一陣黑影自前方遮去陽光,男孩立刻往前方的
爸爸那兒看去,在車前蓋上,有三個應該是人的東西。
  
  
  
  只是它們長得都有點奇怪,跟阿姨他們不太一樣,沒
有頭髮……頭只有一半,有的只有上半身,沒有腳腳啊。
  
  
  
  「人……」他指向前方,「沒有腳的人!」
  
  
  
  嗯?媽媽又瞥了眼,什麼都沒有啊,為什麼小天會說
什麼沒有腳的人?
  
  
  
  小天望著車外,又是青蛙又是怪人的,緊接著他們好
像在吵架似的,旋即打了起來,在車前面滾來滾去、或是
跳到車頂上,也有摔出去又爬上來的,看了小天目不轉
睛,哇了好幾聲。
  
  
  
  「打架!」他認真的說著,「打架不對!」
  
  
  
  「對,打架不對。」媽媽抽空瞥了他一眼,他整個人
已經站起來,攀在前座兩個位子中間,直視著正前方。
  
  
  
  媽媽往前看了眼,前頭只有車子,誰打架了?
  
  
  
  小天依然專心的看著妖鬼們扭打成一團,然後青蛙被
甩了出去,直直飛過分隔島到了北上車道,小天又緊張的
趴回窗邊,看著青蛙在許多車子上跳躍,一直跳躍到遠
方,一個大型的砂石車上。
  
  
  
  小天看著青蛙攀在大車子的輪胎邊,伸長了手就往輪
胎一刺──
  
  
  
  『可惡!快跑!』外頭幾個奇怪的叔叔阿姨們忽然這
麼說。
  
  
  
  「快跑。」小天重複著他們的話,「快跑!」
  
  
  
  「跑什麼?車車在路上跑喔,跑──」
  
  
  
  叭───對向忽然傳來驚恐的喇叭聲,一台龐大的砂
石車車體橫衝直撞,隔著玻璃都可以聽見煞車的聲音,爸
爸緊張的趕緊轉動方向盤,試著加速先避開砂石車,並且
切換車道。
  
  
  
  眼看著要切進第二車道時,半殘缺的鬼忽然又出現在
車子右側,抵住車子的方向!
  
  
  
  「怎麼了!」媽媽抱住兩個孩子,驚恐的大叫。
  
  
  
  「車子轉不過去!」爸爸把方向盤都轉到底了,車子
卻只是往前滑行!
  
  
  
  「走──走開!」小天哭了起來,指著外頭,「你們
走開──走開!」
  
  
  
  你們?媽媽往窗外看,小天到底在說什麼?剛剛一路
上他到底在說誰!
  
  
  
  砂石車衝了過來,所有車子都緊急煞車,爸爸發出慘
叫聲,媽媽緊緊護著一雙兒女,小天什麼都不知道,他只
知道有東西撞過來,砰得好大一聲,然後跟爸爸玩的遊戲
好像,咻咻──砰──
  
  
  
  過了好久,小男孩緩緩睜開眼睛時,他發現自己在奇
怪的地方。
  
  
  
  他躺在一個地方,不是椅子上可是他坐著,前後左右
都是東西,看起來硬硬的很可怕,伸手去推,什麼都推不
開,小小的他就被塞在那個縫裡。
  
  
  
  「媽咪……」他喊著,注意到左手邊有一小個縫,他
試著往縫裡看。
  
  
  
  他看見媽咪的一隻手,手上面都是紅紅的水彩,跟姊
姊畫畫那個一樣。
  
  
  
  手下面是姊姊,眼睛閉得好緊好緊,可是好奇怪,怎
麼只有頭,姊姊趴在那邊嗎?
  
  
  
  『還活著!還活著……』車頂傳來了聲音,『活生生
的吃更棒啊!』

  
  
  
  咦?小天緊張的往上看,是那幾個可怕的叔叔阿姨跟
青蛙嗎?他們要吃什麼?吃他嗎?
  
  
  
  「媽咪……」小天開始哭泣,努力的推著面前扭曲的
鐵皮,「媽咪──」
  
  
  
  『你走開,他是我先發現的,我要吃掉心臟!』
  
  
  
  『乖孩子,快給我出來……』

  
  
  
  「媽咪──」小天嚇得魂不附體,歇斯底里的開始哭
嚎。
  
  
  
  噗嚕~一顆青蛙頭穿過了扭曲的鐵板,忽然映在小天
的眼前,長長的舌舔上了他的臉。
  
  
  
  『乖孩子,那我就吃掉你的頭吧?』
  

  
  
  青蛙張大了嘴,男孩瞪大了他的眼睛──「媽咪──」
  
  
  
  ◆◆
  
  
  
  『今天上午十點,在國道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北上
車道的砂石車突然爆胎,直直衝撞了南下車道,這個路段
剛好在進行維修,護欄全置換成塑膠而非原本的水泥,大
大的削減了阻擋的力道,導致砂石車輕而易舉的衝進南下
車道,直直撞向一台銀色的自小客車。』
  
  
  
  『這起車禍造成十一輛車大追撞,而首當其衝的小客
車被捲在砂石車底下,已經成為一塊廢鐵,目前正在搶救
中,試著看裡面有沒有生還者。』
  
  
  
  『依據變形的車牌,已經有親人打來證實,車內坐的
是她的姊姊一家人,一家四口今天要去九族文化村玩,所
以車內應該有四人。』
  
  
  
  『這起車禍真的有太多的巧合,砂石車司機表明才剛
汰換過輪胎不滿一星期,而剛好在道路維修路段爆胎,護
欄卻剛好又不是水泥塊,而且目擊者指出事發當時,自小
客車打了方向燈,車子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轉過去,是否
車體臨時故障,也待進一步的查清。』
  
  
  
  『目前為止,已經證實十數人重傷,現場正將銀色的
拖出砂石車外……天,記者看到的已經合無車體的模
樣。』
  
  
  
  『車子解體後已經確定三人死亡,分別是三十七歲的林
上來,三十四歲的鄧清惠,四歲的林凡美,現在正在壓扁
的車體中尋找兩歲的林凡天……等一下,現場傳來歡呼
聲,還活著嗎?天哪……請看畫面的右上角,那個被抱出
來的男孩,他還活著!』
  
  
  
  『這真是起令人振奮的消息,警消人員指出整台車子
都變形扭曲,男孩就在唯一僅存的空間裡,而且竟然毫髮
無傷,連一絲刮傷沒有!』
  
  
  
  『整起國道連環車禍,最後確定十四位死者罹難,三
位重傷,而兩歲的幸運兒林凡天,毫髮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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