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公平的事情。
  
  
  
  警察們皺著眉站在一起,心裡已經幹譙幾百句了,還
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父母捧上一百萬保釋金,把那群殺
人不眨眼的青少年給帶回去。
  
  
  
  吳定國穿著拖鞋在地板上走著,那不可一世的神情照
樣睥睨著所有員警,彷彿從鼻孔裡出聲似的,嘲笑著他們
的無能為力。
  
  
  
  「走啦!走那麼慢做什麼,這麼喜歡坐牢啊!」一旁
的灰髮中年男人不耐煩的推著他,吳定國一個踉蹌,回首
忿忿的瞪著他父親。「看什麼!有本事就給我回去蹲!」
  
  
  
  啐!吳定國咬牙切齒,一臉想衝上去揮下一拳的模
樣,但是他很聰明,知道錢是從哪裡來,千萬不要跟錢過
不去!
  
  
  
  現在搞成這樣,又要打官司又得窩在家裡的,還不是
都只能靠老子的錢。
  
  
  
  「好了!別這樣!」一旁的女人賠著笑,溫柔的搭上
兒子的肩。
  
  
  
  才一秒鐘,吳定國不耐煩的扭動肩膀,把母親的手給
甩開,還回頭斜瞪她一眼:「煩耶妳!」
  
  
  
  賴麗薇還是只有擠出微笑,溫柔的陪伴在唯一的兒子
身邊。
  
  
  
  其他幾個少年也紛紛被保釋,一臉自由自在的樣子,
還在員警前面囂張的比勝利手勢。
  
  
  
  不過,這不代表他們忘記阿草的死狀。
  
  
  
  那陣風來的又怪又急,鐵片怎麼這麼剛好被捲起,這
麼剛好先削去阿草的後半部、再自後腰切開?
  
  
  
  阿草身體的後半部掉在某台車的旁邊,傷口平整俐
落,但是那樣的死法並沒有帶給阿草立即性的死亡,小馬
想起中途聽見的慘叫聲,原來正是阿草被削去血肉的哀鳴。
  
  
  
  「我跟他們有事要聊,你們先回去。」吳定國揮手趕
著父母親。
  
  
  
  「聊什麼!你們還有什麼好聊?」吳家華倒是不客氣
的低吼,「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惹上什麼麻煩!」
  
  
  
  「拜託,老頭子,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吳定國冷
哼一聲,雙手一攤,「不就死了個人嘛!」
  
  
  
  賴麗薇聞言可急了,附近還有一些媒體跟警察在,她
連忙上前要兒子小點聲,被媒體捕捉到了就不好了。
  
  
  
  吳定國再次甩開母親的手,害得賴麗薇踉踉蹌蹌,蹙
起眉環顧四周,律師的確有交代他們要扮演可憐無助的未
成年孩子,所以在外的確不宜生事。
  
  
  
  「改天再說好了!」吳定國儼然是團體中的首領,跟
手下交代著,坐進了黑頭賓士車裡。
  
  
  
  其他幾個青少年臉色並不好看,他們相同地不把父母
的關懷放在眼裡,討論一下後,大家決定一起去小馬家。
  
  
  
  小馬單獨住在二樓,他爸媽也只是把錢繳了就懶得管
他了,這孩子放出去是丟掉、回來是撿到,殺人似乎也在
預料之內,只希望不要老是給家裡帶來麻煩就好。
  
  
  
  反正保釋金也是他優秀的哥哥付的,從小到大就有個
菁英哥哥壓在他頭上,他根本也懶得理,爸媽也不把他當
兒子看,要幹什麼隨便他。
  
  
  
  這是星期天晚上,三個少年自己跑去買豬腳麵線跟啤
酒,就到小馬住的地方去喝酒聊天了。
  
  
  
  只是平常愉快的氣氛今天怎麼樣都覺得不自在,就算
阿國沒來,還是少了一個人。
  
  
  
  「幹,阿草的樣子我到現在都忘不掉!」阿炮重重的
把酒杯擊在桌上,「整個太離譜!」
  
  
  
  文仔剝花生的手緩了下來,臉色也很難看,「我覺得很
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小馬問著,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在顫
抖。
  
  
  
  「那陣風本來就很怪了,阿草死的也不普通吧?」文
仔嚴肅的望著他們,「你們沒有覺得……那邊很陰嗎?」
  
  
  
  那邊?哪邊?阿炮跟小馬莫不端正身子,冷汗從頰旁
緩緩流下。
  
  
  
  大家都覺得阿草死得莫名其妙、也覺得那陣風不尋
常,但是沒人提的話,根本沒有人去提起這種事。
  
  
  
  「幹你娘咧,你該不會說是那個死胖子吧?」小馬不
爽的踹了桌子一腳,「什麼怨魂報復的?」
  
  
  
  文仔深吸了一口氣,他一直都是這群青少年中成績算
最好的,會跟吳定國混在一起是個因緣際會,不然以前他
也算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壓抑已久的好學生。
  
  
  
  「陳先生。」他加重語氣,提點同伴們或許現在起客
氣些比較好,「如果你是陳先生呢?你不會覺得死得很
冤?」
  
  
  
  小馬睨了文仔一眼,拿起桌上的啤酒猛灌,一旁的阿
炮默默的夾起小菜囫圇吞棗,事實上根本食之無味。
  
  
  
  「其實我們也不是故意的……是阿國先動手的!」阿
炮吐出了無奈的口吻,「然後我也就跟著打了。」
  
  
  
  大家都一樣,既然是一夥的就是兄弟,當然要砲口一
致對外的對付敵人……問題是,陳宏傑是敵人嗎?
  
  
  
  老實說,那天他們正在排隊等著唱歌,在外面談論小
馬最近認識的馬子,他們一向都是行徑囂張,反正別人也
不敢怎樣;那個陳宏傑出來講手機時大家都有注意到他,
阿國也是,因為陳宏傑聽不見,所以音量茲大,阿國因此
不爽的瞪了他一眼,刻意越講越大聲。
  
  
  
  終於到了關鍵時刻,一般人就閃遠一點就好了啊!誰
知道那個陳先生竟然過來請大家小聲點……他們不知道是
憨厚老實還是白目,才準備笑出聲時,阿國竟然啐了句髒
話,然後拿起手中的酒瓶──就往陳宏傑臉上砸。
  
  
  
  對準了他的鼻樑,跟釘東西一樣,一搥一搥再一槌,
那發狠的程度讓大家傻眼,幾秒內就將對方的鼻骨夷為平
地……望著大量的鮮血從鼻下湧出,阿國露出喜悅的笑
容,將他甩上地。
  
  
  
  操過隨身的球棒就往他身上打去,嘴裡吆喝著你敢管
我?然後叫大家教訓他,有些人不教訓就是不乖,看以後
他還敢不敢管別人。
  
  
  
  他們才剛打完一場架,熱血沸騰的,操起武器就繼續
海扁,那是一種氣氛驅使,從來就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有
人惹到他們了,就是打!打到對方再也不敢妄動為止。
  
  
  
  「我都打身體,但是……阿國都猛打頭。」其實小馬
也有注意,「我臉上被噴到血之後,就不敢再打下去了。」
  
  
  
  文仔掃視了大家一眼,果然其實每個人都有注意到,
吳定國打得特別狠、特別的兇,雙眼閃爍著殘暴的眼神。
  
  
  
  「我覺得阿國最近脾氣變得很糟,以前就不好了,現
在簡直是……」文仔若有所思的,「跟猛獸一樣,管都管不
了。」
  
  
  
  他曾經勸過,卻遭到白眼,結果現在好了,鬧出人命
大家都倒楣。
  
  
  
  「哎呀!說這個有什麼用?人都死了,阿國也扛了大
部份的罪啊!」阿炮為大家把酒斟滿,「有難同當啦,阿國
說我們關不久的!」
  
  
  
  大家勉強擠出一抹笑,擊杯共飲。
  
  
  
  文仔還是覺得不妥當,他飲盡啤酒後,呆望著手裡的
空杯,如果真的是有阿飄在作祟的話,他們是不是應該要
想辦法解決或是跟對方道個歉?
  
  
  
  還是……文仔皺著眉視線下移,赫然發現玻璃杯裡映
著一道紅影!
  
  
  
  咦!文仔嚇得滑落了手上的杯子,倏的向後轉,嘴裡
忍不住罵了聲幹,瞪著身後的那扇窗!
  
  
  
  「靠!嚇人啊!」剛剛才在講魔神仔,現在就大驚小
怪的,小馬立即咒罵!
  
  
  
  文仔臉色嚇得慘白,他剛剛明明看見後面有個紅色的
影子……不,嚴格說來是一隻紅色的眼睛,正在看著他!
  
  
  
  「文仔,你是怎樣啦!」阿炮心裡發毛,誰叫文仔的
樣子活像見鬼!
  
  
  
  「我剛剛……從杯子裡看到有一隻眼睛在看我!」文
仔邊說,邊移動身子,坐離了窗戶邊。
  
  
  
  「靠夭!閉嘴啦!」小馬也不安的瞥向窗戶,「這裡二
樓耶,什麼眼睛!有人飛著嗎?」
  
  
  
  「惦惦啦!」越描越黑,阿炮揍了小馬一拳。
  
  
  
  「你敢打我?」小馬氣得回揍一拳,接著兩個男生直
接上演起全武行。
  
  
  
  文仔退到一邊去,任他們打得死去活來,這只是情緒
上的發洩、殺人後的恐懼不及阿草死亡帶給他們的震撼,
打一打也好,大家舒坦的多。
  
  
  
  只不過,他剛剛才不是看到有人浮在窗戶邊,那眼睛
的距離彷彿……就在他肩上。
  
  
  
  雞皮疙瘩竄起了文仔的手臂,他不知道是自己疑心生
暗鬼,還是因為殺死一條生命的恐懼,自己比自己想像的
有良心,所以才眼花了……
  
  
  
  「閃啦!」小馬用力踢開阿炮,兩個人像是發洩的差
不多了,他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搞什麼飛機!就只是一個
人嘛!」
  
  
  
  阿國說每天都有人在死,這根本算不了什麼……他走
向文仔,因為他擋在走廊口,他要去廁所啦!
  
  
  
  「你,不要再講那些有的沒的!」小馬這次語帶警告,
「你如果夠狠,就算魔神仔也不敢對你怎麼樣!」
  
  
  
  他粗暴的把文仔推到旁邊去,腳步不穩的經過樓梯
口,往小廊底的廁所去,文仔被推到撞到一旁的櫃子,他
覺得這叫逃避,而且不認為你夠狠,鬼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再望向廊底時,小馬正閃進廁所
裡,木門緩緩關上──咦!文仔顫了一下身子,廁所裡那
是什麼!
  
  
  
  他吃驚的衝到走廊口以便瞧個仔細,在小馬關上門的
那一瞬間,他看見他身後站了一個紅色的人影!
  
  
  
  幹!他揉了揉眼睛,他又眼花了嗎?
  
  
  
  「文仔,小馬說得對啦,不要自己亂自己人!」阿炮
也嘆了口氣,「沒事的啦!」
  
  
  
  「可是……」文仔回頭瞠目望著灌酒的阿炮,他剛剛
又看見那個紅色的人了!
  
  
  
  要說嗎?該說嗎?萬一他繼續胡亂說傳到阿國耳裡,
說不定下一個被打到頭骨裂開的人會是他啊!
  
  
  
  文仔握緊拳頭,卻決定站在走廊口,一動也不動,等
待小馬快點走出來。
  
  
  
  小馬上完廁所,酒精讓他站都站不穩,開了水龍頭沖
了把臉,還是醉意矇朧的……他意識其實清醒得很,文仔
說那些五四三的影響大家的心情是什麼意思?今天阿國在
的話,文仔絕對不敢講!
  
  
  
  雙手沾濕,拍拍自己的臉,沒事的,文仔黑白講啦,
還是信阿國比較準,他說會沒事就沒事,只不過死……
  
  
  
  小馬的眼尾餘光,好像闖進一抹紅。
  
  
  
  他狐疑的皺起眉,從鏡子裡看見在浴室的角落裡,站
了一個身穿紅衣的人,低垂著頭眼睛卻上吊瞪著他!
  
  
  
  「哇──」小馬嚇得大叫,倏的回身。
  
  
  
  門外的文仔一聽見大叫聲,立刻拔腿朝走廊底衝去,
阿炮見狀酒也突然醒了,跟著跳起來要衝去,結果酒精痲
痺了行動能力,反而絆到桌子摔了個狗吃屎。
  
  
  
  文仔先到了廊底,沒料想撞不開門,用腳也踹不開,
改成拼命的敲著門。
  
  
  
  「小馬!小馬!開門!」
  
  
  
  開……門?小馬眼尾瞟著根本沒上鎖的門,門都沒鎖
是怎麼開不了啊!
  
  
  
  而他十一點鐘方向的人,全身火紅……連肌膚都是紅
色的,詭異的臉龐咧嘴而笑,緩緩的「飄」了過來。
  
  
  
  「不要過來!」小馬一扭頸子,立刻趴上右手邊的門
板,急著要把門給打開。「文仔!我門沒鎖啊!」
  
  
  
  打不開,門板像黏住一樣,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而身後那個「紅人」,已經拿起了放在角落的洗衣板,
惦惦重量似的輕晃,在小馬回首瞥他之際,洗衣板的利面
剎時揮了過來。
  
  
  
  「哇啊吧──」小馬的眼球立刻爆裂,他被強大的力
道打得撞上了白色的瓷牆,鮮血噴灑出一道弧跡。「我的眼
睛──我的眼睛!」
  
  
  
  他淒厲的叫著,摀著被打爆的左眼,劇痛難捱,他甚
至覺得頰骨也被打裂了!
  
  
  
  「小馬!」文仔拼了命的踹著門,好不容易跑過來的
阿炮也跟著幫忙,但這扇門就是聞風不動。
  
  
  
  『打人很爽厚……』
  
  
  
  那紅色的人影說話了,小馬一怔,他聽過這個聲音。『也
讓我試試吧……』
  
  
  
  火紅的人高舉起洗衣板,狠狠的往小馬肩骨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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