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色封鎖線只剩一端還繫在欄杆上，另一端斷裂的隨風飄揚，看上去有些淒涼，烈火信步走到年前的意外發生處，往下望去，水泥牆邊長出的小樹遮去了溝底大部分的視線，今天水溝裡的水勢平穩，緩緩的往前流動著。
在欄杆縫裡有著幾束乾枯的花朵，也有看上去才放置一天的花束。
「還有人念著妳吶！」烈火輕笑。
這是年前發生的悲劇，女高中生被發現陳屍在溝床上，失血過多而亡，她什麼時候摔下的、如何摔下的均無人知曉，警方勘驗後也找不到嚴重傷勢，加之以死者本身具有血液凝結的問題，因此爾後用失足跌落、失血過多偵結。
只是啊，烈火拍了拍及他腰的欄杆高度，當初就是怕滑冰者衝力過大跌進圳溝裡，才刻意加高的欄杆，哪有這麼容易翻過去？他身高不矮，若是一般女生而言，這欄杆高度都到胸口了。
除非她是為了撿什麼刻意翻過去？否則這種高度就算刻意要翻，還得費番功夫。
眼神突的向左瞟去，這幾天他真是意外的受歡迎，明明已經低調行事，到底是被誰盯上了？烈火假裝自在的轉了一圈，改成背倚欄杆，錯落林木映入眼簾，這時間公園裡人不多，滑冰道上更鮮有人走，眼前的疏林裡更是見樹不見人……
速度還真快，竟能在短時間內反應，這些天他試了幾次都沒抓到，到底是誰在跟蹤他？
不遠處捷徑出口走來了熟悉的制服，烈火這才意識到已是放學時間，不過今天不是輪到他去接閻蘿，沒他的事，所以才想過來一趟。
女學生走上滑冰道後忍不住瞄著他，有些不安，烈火雖用鴨舌帽簷壓住視線，但實則是利用帽簷反窺，這女孩幹麼一直盯著他啊？總不會是她在跟蹤他吧？問題是她才剛從小徑出來，小徑口離這事發處少說有三公尺以上的距離啊。
烈火視線下移，看見了她手上熟悉的花束──咦？
女孩最後還是彎身把花束放在欄杆縫裡，雙手合十，看似誠心的祈求。
「妳是她朋友？」烈火主動開了口。
女孩有些嚇到，不安的瞄著烈火，不太想回應。
「我也是來憑弔她的。」這倒不是謊話，他今天的確特地來看那位意外身故的女生。
「咦？你也是苡晴的朋友嗎？」女孩嚇了一跳，「……同學？應該不是！」
吳苡晴，是那高中女孩的名字。
「嗯……一條年輕生命就這樣消失，很令人難過啊！。」烈火悠哉轉身，與女孩一起面對圳溝方向，「我實在很難相信，這樣高的欄杆，她會意外翻過去？」
「我也不相信。」女孩幽幽的說著，「她跟我身高一樣，你說呢？」
身高……烈火看著大個只有一百五十五公分的女孩，欄杆根本在她胸口，這是要怎麼翻？
「但是警方說沒有什麼攻擊傷口，就是意外跌落……我實在覺得怪！」
「因為沒有監視器、也沒有目擊者，根本無從得知真相。」女孩聲音變得哽咽，「前一天明明還好好的……」
「妳覺得跟最近的攻擊事件有關嗎？」烈火立即提出問題，「說到這個，妳一個人穿越公園，有點危險吧？」
女孩抬頭，看著烈火的眼神與剛剛不太一樣了。
「還好吧？天色還沒全暗，那個變態不是攻擊夜歸女子嗎？」她輕聲說著，「我就是來放個花。」
她抹了抹淚，退後一步朝著烈火頷首，轉身便要離去。
烈火回眸，看她往前後左轉走回林子捷徑裡，輕嘖一聲追上。「同學，等等！」
女孩緊張的停下腳步，用驚恐戒慎的眼神望著她。
「既然知道妳一個人，就不能讓妳走這條路，我陪妳吧，反正我也要到另一邊去。」烈火刻意與她保護距離，「我純粹是剛好。」
女孩遲疑著，下意識又向左橫跨一步，有些害怕的打量著烈火。
烈火搖搖了搖頭，「攻擊事件中，聽說沒有人看見變態的臉厚？妳說我如果是的話，我還跟妳攀談耶！這是白痴的行為吧？」
女孩歪了頭，輕笑出聲，「說的也是。」
雖是這樣說，但女孩戒心並未放下，依然與烈火保持距離一道走著。
「剛剛那是百合吧？是因為之前有個越南混血的女孩嗎？。」烈火其實都調查清楚才來的。
女孩點了點頭，「嗯，我們是一樣的！」
新移民的第二代，都已經漸漸長大了，眼前的女孩仔細觀察，的確可以看出五官有混血兒的蹤跡。
「難怪感情這麼好！」烈火遙望著遠方，「有的人往生後，還不一定有個人記得呢！」
他，就不需要誰記著，他不稀罕。
女孩輕笑出聲，「我們不同班，沒有你想像的親密，只是唯有混血的我們瞭解彼此的苦楚，有委屈時自然會互相扶持……或者也可以說是互舔傷口吧！」
烈火略帶詫異的向女孩，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所以……啊，對，我叫烈火。」他先自我介紹，「我有個妹妹唸你們學校國中部，我現在很擔心她的安危，所以才特別關心這件事。」
「叫我佳帆就好了。」黃佳帆淺笑，「現在大家都人心惶惶吧，畢竟已經這麼多人被攻擊了，卻還沒人知道是誰。」
「這就是最扯的了，為什麼會找不到！」烈火提起這點就心浮氣躁，「這樣肆意的攻擊人，說不定妳同學也是遭受攻擊，在逃跑時產生意外也不一定啊！」
黃佳帆只是苦笑，說再多也沒用，凡事不能只憑臆測，也是要有證據才能說話，更別說依晴被發現時已經晚了，孤伶伶的躺在冰冷的溝床上，報案的還是遊民，因為他養的狗狂吠不止，否則在黑暗中與樹下，誰瞧得見水溝裡有個女孩躺在那裡？
氣氛變得有些悲傷，女學生想起同學便閉口不語，烈火也沒有心思跟她聊天，因為他全心留意著那個跟在他身後的人。
就算有別人在，對方也照跟嗎？烈火佯裝無事的繼續前行，在一處確定難以躲藏的地點，恰好的時間，冷不防的急速回身──看見離他最近的人至少有五十步之遙，那是一個穿著體育服的中年大叔。
「怎麼了嗎？」黃佳帆好奇的跟著回頭張望，誰叫這個男生剛剛回頭的像是要抓什麼似的
「呃……沒有。」烈火狐疑的皺起眉，「我只是覺得好像……沒事！」
不是好像！明明有個人就跟在他身後，那種感覺不錯的！
是否被人跟蹤，自己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更別說他還聽見了腳步聲，甚至是落葉沙沙，這些都不可能是假！
尤其，那盯著他的視線，扎人的很啊！
走出樹林，接到了公園裡的小道上，女孩向烈火指了指了指偏左的路，「我從那邊走。」
「喔，好，這條路算是主要的道路，至少人很多……」烈火一邊說，一邊留意到附近的遊民們，「妳還是小心點。」
「謝謝。」黃佳帆頷首，轉身走了兩步，又回身，「謝謝你來看依晴！」
烈火勉強的笑著，擺擺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女學生離去的背影，歛起笑容，冷然的往那疏林裡望去。
此時，有幾個人也朝樹林裡走去，而剛剛距離他五十步遠的大叔走了出來。
「先生，抱歉。」烈火突的上前，「那個我剛剛走在你前面……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我跟一個高中生走在一起。」
男人非常不解，「怎麼了嗎？」
「我們之間，剛剛還有別人嗎？走在你前面但我身後之類的？」
「嗄？沒有啊？」男人被問得一頭霧水，「現在人又不多，而且你剛不是有回頭？」
「沒事了，謝謝！謝了啊大哥！」烈火道謝示意，男人狐疑打量了他，逕自往另一頭走離。
很多想法在腦子裡蔓延，不久前綠林因為不小心被缺德傢伙所害，唸出了「惡夢出賣」的字條，緊接著噩運加身、被惡夢所擾，還外加捲入了一場凶殺案，甚至附贈了枉死亡靈，他自然也有出手幫忙，感受過那種真真正正的阿飄。
那是種會令人發毛的存在，有時感覺就像是個人，但是會有種森冷到令人不停打寒顫的氣息，然後……烈火挽起依袖，看著立正站好的寒毛，身體的反應最誠實了，這感覺太過似曾相識，直令人頭皮發麻。
這麼近的跟蹤，哪有一回頭就消失的道理？
沙沙……影子飛快掠過，聲音在烈火正後方，他飛快回身，小道另一邊的樹林是難以行走的密林，現今晚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他緊繃著身子擰緊眉心看向裡頭，為什麼覺得黑暗的樹木間，彷彿投來視線。
學生的嘻笑聲傳來，引他分心，這條小道距中央大道不過十餘尺距離，他緩步走向中央大道，看著一大群學生正巧路過，有個非常高壯的男生自以為帥氣的朝垃圾桶丟出保特瓶，砰咚一聲沒中反彈落地滾動，另一個男生見狀笑著說好遜喔，但也沒人想要走回撿起的樣子。
「喂！喂──」沙啞但有力的聲音自學生後方傳來，烈火的角度看不見，「亂丟垃圾啊！你們不會撿起來嗎！唸什麼書！」
一票學生們回首，被講的男孩子立刻惱羞，「叫什麼啊，撿垃圾不是你們在做的嗎？送你，給你回收賺錢！」
「哈哈哈哈！」長卷髮的女孩嬌笑著推著男孩，「你講話幹麼這樣毒啦！」
「你很爛耶！」另一個長直髮女孩叨唸，但烈火實在聽不出來這是責備的意思。
「快撿起來啊！公園是靠大家維護的！」身影終於自左方出現，是個像巨人般的遊民，正氣急敗壞，「唸這麼多書，卻亂丟垃圾！」
「靠北喔！給你撿就好了叫三小啦！」男學生高聲嘲弄著，一票人蠻不在乎的大聲回嗆，繼續往前行。
烈火就站在離大道口十步的距離，看著那群學生復前行後，自右方離開了他的視線，最少近兩百公分的遊民仍在垃圾桶邊破口大罵，此時，從那名遊民身後出現另一位步履蹣跚的老遊民，緩緩的走向保特瓶，先一步撿了起來。
「好啦，不要嚷了。」花白頭髮的老人家拾起瓶子，手都有些顫抖。
「哈哈哈！就說撿垃圾是你們的工作吧！」學生們狂妄的聲音傳來，公園裡其他路過的人們多是投以鄙視的眼神，但誰也不想多嘴，惹是生非。
老遊民的肩上的確背著麻布袋，將瓶子放進了自己袋子裡，許多遊民並非無所事事，身強體健的會去爭取一日工作、能力不足的也會盡量做些資源回收，讓自己賺點小錢以圖溫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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