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這天夜裡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天際是深藍一片,穿著制服的文靜男孩站在公園的單槓下,盛夏中雙手依然戴著手套,一旁穿著藍色運動外套的男孩狐疑的打量他,一邊從口袋掏出了煙。

 

 

  即使未成年,運動男孩依然將菸叼入口中,嚓嚓兩聲火光立現,移近菸頭,男孩用力吸了兩口,橘色燄光便已燃起。

 

 

  身邊那文靜男孩蹙起眉望著他,不必言語就能讀出他眼中的困惑與不齒。

 

 

  「曾珵珜,看什麼啦!就抽一根不會死人的!」運動男孩嗤之以鼻的說著,「幹麼用那種眼神?對啦,你資優生,看不慣我們這種壞學生啦!」

 

 

  「我又沒說你們是壞學生。」曾珵珜淡淡的應著。

 

 

  「哼,你們功課好的最會瞧不起我們這種,都帶著批判意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們背後說什麼!」運動男孩笑著諷刺,「就是不學好啦,才幾歲就抽煙,翹課翹家,唸書超爛的……不過你知道嗎?老子至少不必拿家裡的錢生活!」

 

 

  「嗯哼。」曾珵珜平靜的望著他,「因為你錢不夠就來勒索我嗎?」

 

 

  「幹拎娘咧!」運動男孩叼著煙,二話不說突然出手掐住他的頸子,「什麼勒索,你是在指控我嗎?馬的我有強迫你嗎?你是自願送錢給我的不是嗎?」

 

 

  曾珵珜領口被掐了緊,緊皺起眉心望著鼻尖前的人,那菸頭幾乎只差一寸就要燒上他的臉了,嚇得他撇開頭。

 

 

  「是……是!」

 

 

  「哼!老實點不就好了!」運動男孩鬆手,將之往後推開,「錢呢?模範生?」

 

 

  曾珵珜望著他,卻沒掏錢的動作,「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幹麼?」男孩吐了口煙圈,不耐煩的應著。

 

 

  「為什麼專找我麻煩?」

 

 

  嗯?運動男孩拿著菸的手頓了一下,緩緩的轉過頭去看向他。「幹什麼?你有意見是不是?」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他一抹苦笑,「我不懂為什麼你們都要針對我……我不記得我有惹到你。」

 

 

  「看不順眼你懂不懂?模範生,什麼都有的人我看了就討厭!」運動男孩不爽的逼近他,「功課好了不起喔!結果呢,還不是考個爛成績?你上一次連前十名都沒進去吧?」

 

 

  這句話宛如一個惡毒的咒語,直接打擊曾珵珜的心,他瞬間緊繃起身子,兩眼發直的瞪著地面……怎樣考這麼爛、還是模範生怎麼這種成績、自以為自己多聰明啊、這種分數能看嗎……

 

 

  所有他聽到的諷刺字句全數湧起,自從他上次考試失利之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憑什麼……尤其被這種連書都不唸的混混數落,未免太丟臉了!

  

 

 

「幹什麼?你是在瞪我嗎?」運動男孩冷冷的笑著,「我又沒說錯,大家都說你是個自以為是的混帳,瞧不起我們這些人,現在被我笑一定覺得很不爽厚!你不是認為我以後一定是沒用的社會毒瘤嗎?但是你現在可是乖乖送錢給毒瘤的人喔!」

 

 

  曾珵珜略微圓了眼,他怎麼知道!「我沒有那樣說過!我的意思是說……你也知道你在班上常製造吵鬧對吧?別人也要唸書,我們──」

 

 

  話還在說,運動男孩使勁的就朝他臉上招呼一拳,「閉嘴啦!還敢說話!」

 

 

  曾珵珜被推而向後,撞上單槓的杆子,踉蹌的滑坐上地。

 

 

  他默默的坐在地上,看著站在自己跟前、雙手掄拳的同學,他一點都不明白,他只是想好好的唸書,考上好學校而已,考不好也不是他願意的,他也不懂這麼努力了為什麼還是考這麼差……而且為什麼要遭到如此的待遇?

 

 

  「怎樣!你那什麼眼神?哪裡不爽?」運動男孩咬著煙,使勁的踢向他的身體,「給我站起來!居然敢這樣看我!狗眼看人低嗎?成績爛到底還自以為是優等生喔!」

 

 

  曾珵珜果然立即聽話的站起,只是他用更快的速度逼近了運動男孩,但手上不知握了什麼東西,二話不說就朝對方脖子套上去!

 

 

  「什……什麼?」運動男孩錯愕的低首,赫見自己頸間有一條繩子!

 

 

  來不及反應,曾珵珜直接後退一步,將繩子的另一端拋過最高單槓上方,然後轉過身向後,背對著運動男孩,拉緊繩子往前跑!

 

 

  「咦咦──哇──呃!」運動男孩根本措手不及,他整個人倏地被往後拖去,雙腳即刻離地,頸子上的繩子收緊,頭頂敲上了單槓上緣。

 

 

  嘴裡的菸掉了,繩子勒得他說不出話,那繩子是校用的童軍繩,紮實牢靠,運動男孩雙手拚命的想扯開卻徒勞無功,雙腳再如何掙扎晃動,也沒辦法喚來一個救命的人。

 

 

  他終於明白,曾珵珜為什麼戴著手套了。

 

 

  不不不!好痛,他不能呼吸了!公園裡怎麼沒有人啊,誰來救他……殺人啊!殺……他的脖子啊!

 

 

  曾珵珜手上的繩子纏繞了手掌兩圈,他只是站得遠遠的,拉緊繩子,這種做法不必大力士也能輕易勒死一個人;同學的掙扎透過繩子傳來震動,這就是生命最後的顫動……有些感人,求生意志竟能如此澎湃。

 

 

  很快地,單槓上的運動男孩停止了掙扎,生命的震動也已停歇,曾珵珜終於放鬆緊繃的身子舒口氣,但不敢輕易鬆開手上的力道,深怕單槓上的同學會猛然墜地。

 

 

  他回過身子,看向的是背向著他的學生,無力的懸在半空中,他鼻間嗅到了臭味,吊著屍體的下方原來是失禁的痕跡。

 

 

  「你不是很威嗎?」曾珵珜忍不住微笑,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的。

 

 

  以手肘當軸,他將繩子一圈又一圈的繞在手肘上,使勁的拽緊,如果現在讓屍體落地,等等他要搬運會有點麻煩。

 

 

  拉緊的繩子最後綁在次高的單槓上,因為力道不足,屍體微微垂降了幾公分。

 

 

  他喘著氣抹去額上的汗,終於能繞到前面,好好看著這一直欺侮他的人。

 

 

  瞪大的雙眼凸出,嘴巴微張,放大的瞳孔裡帶著驚恐,死不瞑目原來是這麼回事……曾珵珜仔細端詳他的頸子,繩子彷彿嵌了進去,感覺應該會痛吧?

 

 

  「欸,你的菸掉了。」曾珵珜低首看著仍在燃燒的菸,拾起,「你不是很愛抽煙的嗎?」

 

 

  帶著笑容,他把煙塞進運動男孩的嘴裡。

 

 

  他原本以為他會怕的……殺一個人是多可怕的事,大家都是這麼說,但是現在他看著屍體,看著那朝痛苦扭曲的表情,卻只有滿心的愉悅。

 

 

  他再也不必受這個人的欺負了,再也沒有人會跟他勒索錢了!

 

 

  「嘻嘻……」曾珵珜掩不住嘴角的笑,打從心底喜不自勝的狂喜啊!「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孩在夜裡雙眼閃爍的光芒,他終於明白這種解脫感了──還有好幾個人,全部殺掉後,他一定會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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