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粗暴的一手抓著張淑芬的頭髮,直接往屋子外面
拖,從住處直接在柏油路路上拖行,在一群親人的吆喝
下,張淑芬發出尖叫聲,她的衣服都磨破了,雙腿在地上
磨得好痛,但這群親人們雙眼裡只有冷淡!
躲了好幾天,大家的耐性到達極致,尤其是經過這陣
子的衝突、許平勇昨天慘死的攪和,讓其他住戶也開始起
了糾紛,沒出事的家庭也開始在吵保險金受益人的問題,
連遺產跟田地也一起搬上檯面爭執。
而最關鍵的人就是張淑芬,當年詹寶祥在幫大家保險
時,提出了一個良心建議,建議他們不要告知任何親人關
於受益人的名字,這樣是保自己平安,也是個護身符,未
免有不肖子孫覬覦,萬一狠心下手就不好了。
遺囑更是不可能公佈,許多田產也都暫時不分家,避
免子孫拿了錢就棄老人於不顧,總是得為自己後半生著
想。
太多的金錢與秘密,竟演變成貪婪的結果。
這恐怕是詹寶祥當初沒想到的,這份秘密反而造成很
大的爭執,更間接引起手足及親人相殘的命運。
今天大家是忍不住了,直接剪開張淑芬家的鐵捲門,
一群人衝進去把她揪出來,對於她遲遲避不見面、隱藏保
險單跟遺囑的事情極度不滿,這群豺狼虎豹已經為錢殺紅
了眼,不在乎再多殺幾個了。
「混蛋東西!」大堂哥粗壯的一把將張淑芬往靈堂裡
扔去,手裡還硬扯下她幾絲頭髮。
「哇──」張淑芬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嚇得裡
面在折紙蓮花的瘦小女人站了起來。
「……嫂子?」明珠趕緊上前攙起張淑芬,不懂得外
面這陣仗怎麼回事。
張淑芬又驚又恐的望著圍在靈堂前的所有人,他們個
個橫眉豎目、猙獰的比夜晚所見的鬼還可怕,手持掃把、
鐵棒甚至是鐵叉,像極了地獄裡的惡鬼。
「今天就給我們個交代!」六嬸擠開人群,「我家兒
子保險單的受益人是誰!」
「對!我爸的田產呢!」許家的子孫也開始叫嚷,
「保險櫃的密碼該不會也在妳手上吧!」
么弟死無全屍,頭部不見了,保險櫃裡外全是血,警
察沒敢打開它,昨晚只要意圖動那個保險櫃,家裡就一直
出現異狀。
但如果說么弟的頭在保險櫃裡也太離奇,因為沒有人
有密碼啊!
「我媽的受益人該不會寫這女人吧!」明珠的大小姑
們輪流叫嚷,整間靈堂變得吵雜不已。
張淑芬恐懼的淚流滿面,她戰戰兢兢的起身,身邊的
女人抖的比她還厲害,明珠是許平智的老婆,做人太乖
順,一直被婆家瞧不起,動輒得咎,完全沒當他是過門的
妻子,簡直她是買來的佣人。
許平智對她一點也不好,平日動手動腳不說,聽說在
外頭養了別的女人,要不是這次父母意外雙亡,為了遺
產,他也不會回來住這麼長一段時間;平常時候許家的子
女對父母毫不在意的,公公不是在照顧果園,就是躲在地
下室裡,對外不聞不問。
所以平日只剩她一個人照顧年邁但拔扈的婆婆,還要
應付一群大姑小姑,以及大哥扔過來給她照顧的小孩,日
子簡直苦不堪言;許婆婆一死,大家就把矛頭指向她,大
姑甚至還跟警方指控是明珠推婆婆下樓的。
「大家……別激動。」張淑芬狼狽的說著,「根據遺
囑說明,要等七七四十九天後才可以公佈。」
「公佈個鬼啦!七七四十九天咧!」吳瑜珊尖分貝的
喊著,「我們現在就去搜妳家,不信找不到那些東西!」
咦!張淑芬大驚失色,只見親人們群起吆喝,真的回
身往他家走去!
「住手──你們翻遍房子也找不到的!」張淑芬慌張
的衝吃靈堂,「我東西根本不可能擺在家裡!」
話一出口,所有親戚怒氣沖沖的回過身來,火冒三丈
的模樣,嚇得張淑芬連連後退。
「表嫂……他們的忍耐到極限了!」明珠用驚恐的聲
音說著,慌亂的拉著她的衣角,嚇得哽咽。
她這幾天都被打被罵被誤解,卻還是天天在這兒折紙
蓮花,這些人腦子裡只想著遺產,根本沒有人在乎這些死
者。
眼看著再幾天就該出殯了,喪葬事宜根本沒人管,都
是由她一手包辦。
結果昨天許平勇又死了,連個全屍都沒有……
「在哪裡!去給我拿出來!」矮個子的六嬸跟辣椒一
樣,拿著掃把往張淑芬身上打,「阿祥娶妳這什麼律師,
早跟他買個外籍的就好,都妳在玩弄我們對吧!啊!」
「對啦!快點說一說啦,我們也好有個安寧!」其他
被吵得受不了的親人也開口了,拜託還給他們一片寧靜空
間。
張淑芬緊抿著唇,雙手抱胸,儘管眼淚大滴的掉,她
還是緘口不語。
就差幾天了,她一定要謹守四十九天後才能公佈內容
的的約定!
這不只是遺囑所言,更是老公的遺言!
「叫妳拿妳就拿!」人高馬大的堂兄冷不防的衝出
來,竟就著張淑芬的臉一拳就揮了下去!
「哇──」明珠嚇得尖叫,張淑芬直接被打落在地,
甚至滾進牌位底下!
好痛!她的臉痛得發麻,嘴內咬破了皮都滲出血來,
她還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被打到哪兒去了,只見到視線內一
面黃巾布……
咦!她在靈桌之下嗎!天哪!
張淑芬一慌張想要起來,卻忘記桌子多矮,頭立刻撞
上,外頭的叫囂聲不絕於耳,下一秒她的腳立刻被拉住,
堂兄直直將他往外拖!
「不要──哇──」張淑芬驚恐的求饒著,同一時
間,有另外一股力量拉住了她!
咦──張淑芬嚇了一跳,因為黃巾蓋布的另一端,竟
然出現了另一隻手,緊緊扣住她,避免她被堂兄給往外拖
去。
誰?她詫異的望著,這冰冷的手毫無血色……
『錢……是我們的。』
而在應該莊嚴肅穆的靈堂裡,忽然傳來了迴音。
堂兄箝制著張淑芬雙腳的力量明顯得鬆了,他疑惑的
抬起頭,如同其他的親戚一樣,找尋聲音的方向。
這大白天的,誰在裝神弄鬼!
外頭忽然傳來嘯嘯風聲,從大夥兒身後刮進,所有人
莫不低首遮掩,而那過堂風直接橫掃入內,風大到刮倒三
位死者的靈牌,三張照片更是接二連三的倒下!
這景像讓所有人不寒而慄,大家望著那一張張蓋下的
遺照,瞬間從剛剛的暴戾化為雙手合十,嘴裡唸著阿彌陀
佛,跟著向外逃出這詭異的靈堂!
「明珠!妳殘廢啊!」大姑咒唸著,明珠也膽戰心
驚,但是還是乖乖的上前,一一的將靈位扶正。
邊扶邊低喃著:對不起,不要生氣,好好的將相片給
掛好。
張淑芬這才從靈桌下爬出,有那麼一瞬間她領悟到待
在這個靈堂裡,說不定才是他安身立命之處。
所以她沒有急著出去,反而跟明珠一樣躲在最底處,
望著那群根本就站在靈堂外,根不敢踏進一步的親人們,
她覺得人比鬼還令她恐懼。
「有本事妳就躲在這邊一輩子!」堂兄兇狠的警告
著,手上的刺青總是令人望而生畏。
大堂兄是大伯的獨子,從小疼得不得了,有求必應,
長大後說要去工作賺大錢,結果成了流氓,只會回來伸手
要錢;大伯父夫妻好幾年前過世了,遺囑交代每年只能給
大堂兄多少錢,這筆錢由她控管,堂兄自然視她為眼中釘
他想要密碼,一次領出所有的錢,才能讓他賭個開
心。
所以這一次,他也是煽動者之一,大家都把矛頭指向
她,因為她是妨礙大家發財的禍首!
錢真的那麼重要嗎?張淑芬撫著腫起的臉頰,或許他
所有的親人都被詭異的黑氣纏傲、所詛咒,可是……看看
孩子們幾乎沒有什麼沾染,也有許多人根本沒有涉足其
內。
這些人也有保險,也有投資,可是這些詛咒,為什麼
就不會影響到他們?
她不懂這詛咒是從何而來,但是她知道,這詛咒讓大
家為錢發了狂,失去了人性!
堂兄操著三字經說要回去搬椅子來守著她,明珠拿著
面紙幫張淑芬擦去血跡,她低聲說她會設法拿食物進來,
要張淑芬待在靈堂裡就好。
望著明珠皮膚底下的瘀青,張淑芬覺得悲從中來。
「沒關係,我被打慣了。」她笑著這麼說,張淑芬才
發現她的犬齒出現昨天沒有的斷牙。
昨天許平智又打了明珠了嗎?還是那些可怕的大小姑
們?
「死婊子,一個月給我兩萬元怎麼花……草泥馬
的……」大堂兄邊走邊回頭臭罵著,六嬸或是吳瑜珊都用
敵意的雙眼盯著她。
然後,張淑芬忽然看見沖天的濃密黑氣,集中在大堂
兄的頭頂上方!
轟──晴天忽然一陣巨雷響,嚇得所有人仰頭上望。
連大堂兄都狐疑的往天空看,緊接著一道銀色閃光無
聲無息的劈上一旁的電線桿。
「哇啊──」走在大堂兄附近的人紛紛嚇得走避,因
為雷電擊上電瓶,迸出了無數火花。
下一秒,在驚恐的叫聲中,那電線桿還真的倒下來了
大堂兄往前疾衝,他離電線桿有段距離,應該不至於
有危險……除非,有東西阻礙著他的逃離。
落下的電線騰空飛起,用不尋常的方式抵抗地心引
力,往前欄住了大堂兄的去向,甚至勾住他的身子,直直
往後拉!
老人家們看得目不暇給,六嬸嘴巴長得大大的,不可
思議的望著一條跳線往大堂兄身上纏繞!
「哇──幹!幹──」大堂兄驚恐的大叫,卻沒人知
道這是怎麼回事。
直到電瓶直直倒下大堂兄,裡頭的油濺出、緊接著又
是一陣雷電直接劈在電線上頭,大堂兄劇烈的慘叫,但整
個人就被電線緊緊纏住,瞬間被幾千萬伏特的雷電通過全
身……
「哇啊啊啊──」
加上電瓶裡的油與火花,他開始燃燒。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烤肉的味道,很快地出現焦肉味,
所有人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前一秒還囂張的壯碩男子,
下一秒成了人體焦肉串,卡在電線上頭。
大火持續燃燒,大堂兄的焦屍仰著頭,張嘴問天,很
像在大喊著為什麼。
然後,出現在焚燒的焦屍身邊的人影,更讓大家倒抽
了一口氣。
那像是從大火中走出……或是從土裡冒出的人影,他
穿著汗衫、五分短褲,習慣的夾腳拖,頭一定要戴著斗
笠,手裡永遠拿根小竹笛,就站在焦屍旁邊。
『你一毛都別想拿了。』戴著斗笠的人笑著,開始拿
小竹笛往大堂兄身上敲打。
大堂兄像是烤肉時燒盡的木炭一般;龜裂、崩落、身
上每塊碎屑掉落都呈現現灰炭狀,砰磅的繃成一小座屍塊
山。
「……大伯?」張淑芬不可思議的望著那固定的裝扮
與背影,她不可能認錯的!
『說穿了,』老人轉過了身,像是刻意讓所有人都看
見他,『這到底是我的錢嘛!』
斗笠下的臉龐是金色打造的,像是皮膚上貼著一層金
色鋁箔,笑得一如往常。
接著又是一陣怪風刮起,刮散了大堂兄屍塊的部份飛
灰,也刮走了那不該是大伯的大伯。
「哇啊───屋鬼啊!」六嬸喊得最淒厲,所有人跟
逃難似的,瞬間離開了現場,火速的衝回自己的家中,只
怕是要求神拜佛了。
但確定的是,大家都看見了。
過世七年的大伯父,突然間又出現在大家面前……以
非人的姿態。
「那是誰?」明珠才嫁過來三、四年,不清楚大伯
父。
「我的大伯父……堂兄的爸爸。」張淑芬頹然的說
著,「已經往生七、八年了。」
「哎喲!」明珠嚇白了臉,衝到靈堂裡去,拿出衣內
的十字架趕緊禱告。
化成一堆炭屍塊的大堂兄在電線堆底下,再也不能威
脅、恐嚇、甚至是揮拳打人了。
張淑芬不支的癱軟跪地,望著靈堂外唯一沒跑的女
人,大堂嫂憔悴的望著眼前的屍塊,如雜草般的換髮隨風
亂飄,她雙手絞著衣角,為不學無術的丈夫猝死而呆然。
然後,她揚起了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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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an 20 Thu 201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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