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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簡浩恩連滾帶爬的離開公司，即使衝出了那棟樓，卻
還是無法擺脫掉後頸若有似無的髮絲飄動，想起可能黏在
他身後的可怕好兄弟們，有極大的機會在家裡等他，他就
全身起雞皮疙瘩！
　　
　　
　　如果是正妹在家裡等他，他一百萬個願意，但如果是
一窩好兄弟姊妹，他可不想啊！
　　
　　
　　怎麼辦？簡浩恩一個人茫然的站在街頭，就算有家也
歸不得，他再怎麼眼不見為淨，對方可不這麼想啊！
　　
　　
　　問題是台北他舉目無親的，除了最近因為臉書而重拾
聯絡的國中同學阿賢外，也沒其他朋友了啊……簡浩恩拿
起手機拼命按著通訊錄，總不能去找組長吧？？
　　
　　
　　啊！簡浩恩雙眼一亮，看見今天新增加的通知錄：莊
煜德！
　　
　　
　　對！莊煜德住在附近，都是兄弟，可以借住一晚吧！
簡浩恩這麼想著，已經動手撥了手機，沒有半小時，一台
Lexus已經出現在公司前頭了。
　　
　　
　　「怎麼回事？」莊煜德下了車，他穿著簡單的休閒
服。
　　
　　
　　「阿德……」簡浩恩一臉哀怨，「歹勢喔！」
　　
　　
　　「怎麼說有家歸不得呢？」十一點多打電話來，說得
語無倫次，他乾脆直接叫簡浩恩在原地等他。
　　
　　
　　「我是真的回不去，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簡浩恩
雙手合十，誠懇拜託。
　　
　　
　　「跟女朋友吵架啊？」莊煜德笑了起來，甩甩頭要他
上車，「放心，朋友做什麼的，到我家沒問題！」
　　
　　
　　「我要有女朋友就好了……」說到此，簡浩恩還驚覺
到不對，「喂，你家該不會有女人吧，那我過去住……」
　　
　　
　　「沒有，剛分手。」莊煜德說得泰然自若，上車繫好
安全帶。「我不喜歡疑心病太重的女人。」
　　
　　
　　……拜託一下，他要是女的，有莊煜德這樣的男朋
友，疑心病不重才有鬼吧？今天他只是第一天到公司上
班，中午出去晃晃買麵吃，就可以看見多少女生偷望著莊
煜德？
　　
　　
　　就連小夜也是，一瞧見他進來就笑得特別甜。
　　
　　
　　「那先讓我暫住一下，我根本不敢回去！」
　　
　　
　　「不敢？」莊煜德失笑出聲，「又不是女朋友的關
係，為什麼會不敢？」
　　
　　
　　「哎呀！」簡浩恩超哀怨，刻意從照後鏡瞄了一下，
確定鏡子裡看不見任何跟著他的東西……
　　
　　
　　咦？對厚，好像一坐上莊煜德的車，剛剛那種毛骨悚
然的感覺就不見了！
　　
　　
　　他以感激之眼眸望著莊煜德，害得莊煜德緊皺起眉，
狐疑的用眼尾瞥著他，「你是怎樣？」
　　
　　
　　「阿德啊，我新租的屋子不乾淨啊！」他小小聲的說
著，「有那‧個。」
　　
　　
　　莊煜德沒什麼太大反應，反而是再皺眉，「哪個？」
　　
　　
　　「就那‧個啊！」簡浩恩緊張的嚥了口口水，「好兄
弟？」
　　
　　
　　「嘖！」莊煜德立刻擺出嗤之以鼻的模樣，「浩子，
你什麼時候這麼迷信的？」
　　
　　
　　「昨天。」簡浩恩很委屈的回答，「我以前也不覺得
有什麼，可是當你親身體驗到時，整個就是糟透了！」
　　
　　
　　莊煜德明顯得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在一個右彎後靠邊
停了下來，側過身看著簡浩恩。
　　
　　
　　「所以？你是因為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不敢回家？」莊
煜德沒好氣的說著，「如果是這樣，那我不想收留你！」
　　
　　
　　「咦？！阿德，好兄弟耶！它們剛剛還在辦公室裡想
攻擊我耶！」簡浩恩呼天搶地的嚷著，「昨天已經吵了我
一晚上，我今天再回去說不定會被殺掉！」
　　
　　
　　「浩子！你是怎樣！世界上哪有鬼這種東西！」莊煜
德低吼起來！「你怎麼會為不存在的東西害怕呢！」
　　
　　
　　不存在？！簡浩恩錯愕的望著眼前的美男子，莊煜德
雙眼炯炯有神，氣勢非凡，那口吻斬釘截鐵，而且打從提
到好兄弟開始，阿德就沒有把這些概念放進腦子裡。
　　
　　
　　「你……不信那個喔？」
　　
　　
　　「不信。」莊煜德一點猶豫也無。
　　
　　
　　「可是不是有句話說，寧可信其有……」簡浩恩聲音
越來越弱。
　　
　　
　　「拜託，眼見為憑你聽過嗎？我才不信那種東西！」
莊煜德歪了嘴，「假設萬一真的有，你沒聽過平生不做虧
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嗎？」
　　
　　
　　「嗚……阿德，那是騙人的！我平生不做虧心事，夜
半還是怕鬼敲門啊！有隻鬼眼睛被縫起來，還骴牙裂嘴的
說要殺我，我怎麼不怕啦！」簡浩恩說著都快哭出來的樣
子，「問題出在那些鬼身上，可是被攻擊的是我耶！」
　　
　　
　　「眼睛被縫起來？」莊煜德瞇起眼，「瞧你說得跟真
的一樣！」
　　
　　
　　「因為是真的。」簡浩恩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阿德完
全不信，所以他說什麼都好像在編故事。
　　
　　
　　「你家在哪？」莊煜德果然沒聽進去，打檔，準備送
老同學回家！
　　
　　
　　「咦咦──等等！讓我寄居一晚啦！」簡浩恩開始呼
天搶地的拜託了，「你就當我迷信、當我幻覺，可是今晚
我回去一定睡不著的！」
　　
　　
　　莊煜德只用眼尾瞥了他一眼，數秒後重重嘆了口氣，
他不是沒義氣，但是拿鬼當理由，實在差強人意。
　　
　　
　　他暗忖，說不定真的是女人的原因，只是礙於面子，
簡浩恩隨便找個藉口。
　　
　　
　　「好吧，就一晚。」莊煜德勉為其難般的答應。
　　
　　
　　「謝謝你！阿德！你的大恩大得──」
　　
　　
　　「你現在是在演哪齣啦！」莊煜德笑了起來，這浩子
實在很天！
　　
　　
　　「唉……」簡浩恩這才終於大大鬆了口氣，栽在椅子
上頭，「我啊……也真想知道為什麼我會遇上這樣的事
咧？是房子不乾淨嗎？還是我惹到了什麼？」
　　
　　
　　莊煜德沒答腔，當簡浩恩在自言自語。
　　
　　
　　簡浩恩偷瞄了他一眼，記得有人說過，許多事情是相
信才會存在……阿德好像是完全鐵齒派的，是不是因為他
不信，所以好兄弟們無法存在呢？
　　
　　
　　因為說實在話，從莊煜德來接他開始，那種冰冷跟不
適感一掃而空，就連現在坐在這車子裡，也沒有被鬼跟的
壓力。
　　
　　
　　「阿德，你八字多少？」簡浩恩忍不住問了。
　　
　　
　　「別扯我。」莊煜德扯了嘴角。
　　
　　
　　「我說真的！你一來，從公司跟著我的那群好兄弟就
四散了。」簡浩恩認真的望向他，「說不定你磁場又強，
相較於我這種咖，多了很多防護罩啊！」
　　
　　
　　「你到底是不是幻覺？怎麼越說越有回事？」莊煜德
搖了搖頭，「你一直說公司有鬼跟著你，什麼鬼？怎麼
跟？」
　　
　　
　　像是要戳破簡浩恩的藉口似的，莊煜德開始不客氣的
追問。
　　
　　
　　「厚！這要從我開始講起──」簡浩恩被這麼一問，
話匣子立刻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從車上講到鹹酥雞攤、一臉恐懼的簡浩恩還會撥時間
點餐，莊煜德叫了一堆外加豐盛九層塔，香味四溢！接著
再從攤上講到便利商店買啤酒，最後都到莊煜德家裡，簡
浩恩都還沒講完他看見的可怕景象。
　　
　　
　　「眼珠被挖掉？喉管被切開？」莊煜德拎著宵夜擱上
客廳，「你是想像力豐富還是真的看得那麼清楚？」
　　
　　
　　這是簡浩恩頭一次沒立刻回答，因為他呆站在玄關，
為眼前的「豪宅」目瞪口呆！
　　
　　
　　這間房子少說有二十五坪大吧？光客廳就是他的客廳
加房間那麼大了，還有兩間房、寬敞的餐廳跟廚房，地點
又是北市精華地段，阿德的薪水這麼高啊？
　　
　　
　　「這裡一個月租金要多少啊？」他好羨慕，因為連裡
頭的裝潢跟佈置都很講究！
　　
　　
　　「這是我買的！」莊煜德自在的在家裡穿梭，準備桌
墊跟杯子，「先過來吃吧！味道超香的！」
　　
　　
　　「你買的？！」簡浩恩簡直是瞠目結舌，「這裡房子
一坪要多少啊？你買了？」
　　
　　
　　平平剛畢業沒幾年，這也差太多了吧？
　　
　　
　　「我爸媽有支援我頭期款，其他就靠我自己拼房貸
了。」莊煜德尷尬的笑了一下，「我總想趁早有自己的
家，所以苦一點。」
　　
　　
　　啊……簡浩恩記得阿德家本來就蠻有錢的，人長得帥
又聰明，才二十五歲又有台北黃金地段的房子，怎麼有人
的命就這樣好啊？
　　
　　
　　算了，比來比去比不完，他過得也不錯啊……嗚，在
今晚之前都很不錯。
　　
　　
　　簡浩恩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坐墊裡，跟莊煜德一塊兒吃
香噴噴的宵夜加啤酒，好像從大學後就沒有這種跟哥兒們
把酒言歡拼宵夜的經驗了。
　　
　　
　　「然後咧？」莊煜德塞進一口炸雞。
　　
　　
　　「什麼然後？」簡浩恩灌下一大口啤酒，真是超爽
的！
　　
　　
　　「你說在辦公室裡看見超清楚的女鬼。」莊煜德竟露
出一臉想聽故事的期待樣。「然後？」
　　
　　
　　「噢噢噢！對！她對著我大叫，但是好像聲帶被切斷
一樣，我什麼都聽不到，跟那隻眼睛被縫起來的不同！」
一提到剛剛的驚險過程，簡浩恩立刻滔滔不絕，「我趕緊
出了管制門，結果那鬼還穿出……不要笑，我是說真的，
它穿過了玻璃門，就要往我這邊走來，好險警衛剛好上
來！」
　　
　　
　　「警衛？啊，巡樓吧！警衛上來就沒事了？」莊煜德
拿起啤酒向著簡浩恩，他也爽快互擊。
　　
　　
　　「嘿呀，通通不見啦……但也只是肉眼看不見。」簡
浩恩彆扭的說著，「感覺是黏在我身後，我頸子還有頭髮
在那邊搔咧！」
　　
　　
　　他邊說，下意圖不軌的摸摸後頸。
　　
　　
　　哇，莊煜德聽得算是目瞪口呆，瞧簡浩恩說得這麼認
真又完整，好像真的看見了可怕死狀的厲鬼。
　　
　　
　　「你不覺得這種事很詭異又毫無道理可言嗎？」莊煜
德蹙著眉問他，「你有殺人嗎？把人家的眼睛縫起來？眼
珠挖掉？氣管切開？」
　　
　　
　　「媽呀！阿德，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哪是那種
人啦！」簡浩恩連忙擺手搖頭，「我連蟑螂都怕好嗎？怎
麼會殺人啦！」
　　
　　
　　「這就更莫名其妙了！」莊煜德挑了挑眉，「那你說
鬼跟著你，他們現在在哪裡？」
　　
　　
　　他左顧右盼，只看見他上個月剛買的沙發，很正常
啊，一點都沒也別的影子。
　　
　　
　　「我……」簡浩恩頓了一頓，先喊暫停，認真的跑到
一旁的落地窗子去瞧。
　　
　　
　　現在外頭一片漆黑，這落地窗適巧是一面鏡子。
　　
　　
　　從上到下，從前到後，就只有他跟莊煜德兩個人影而
已。
　　
　　
　　「沒有耶！它們真的沒有跟過來！」簡浩恩還喜出望
外的大笑起來，「阿德！真有你的！你不是八字重就是氣
場超強！」
　　
　　
　　莊煜德扁了嘴，「或許是因為根本不信這套？」
　　
　　
　　「厚，等你看見你就知道我沒扯謊了，我親眼看見還
被抓住耶！」簡浩恩搖頭嘆息，「兩個肩頭被箝得緊緊
的，嚇都嚇死了。」
　　
　　
　　莊煜德泛起一抹笑，拿著炸薯條指向它，「賓果，等
我看到我就信了。」
　　
　　
　　這尾音上揚，只差沒哼歌。
　　
　　
　　簡浩恩突然興起一種好想讓阿德看見的念頭，怎麼有
人這樣鐵齒啦！他也沒有信神拜佛，但就是會稍稍尊重一
下啊！
　　
　　
　　不過阿德也沒有不尊重他，還是很禮貌的讓他說完撞
鬼過程……雖然講得好像他是在編故事一樣。
　　
　　
　　「阿德，我不說謊的。」簡浩恩忽然語重心長的說
著，「我是真的被鬼攻擊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要什麼，
可是至少應該跟我租的屋子有關。」
　　
　　
　　莊煜德沒有立刻支持或是反駁，而是認真的看了他幾
秒，才有點勉強的點頭；好像是並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是
應該相信兄弟一樣的矛盾。
　　
　　
　　「假設世界上真的有鬼的前提下，你屋子鬧鬼是因為
凶宅嗎？」莊煜德換了個心境，認真的跟簡浩恩討論起
來。
　　
　　
　　「我查過凶宅網，並沒有啊……不過有時候不一定會
列上去，我得再找房東好好談談。」簡浩恩對於阿德的善
意回應，感到很高興。
　　
　　
　　「好，你慢慢處理，至少今晚住我家，不必擔心那麼
多。」莊煜德指向旁邊的小門，「那是客房，東西一直都
是俱全的，我等會兒再拿衣服給你換。」
　　
　　
　　簡浩恩有種感動的情緒，但是說出來太娘了，男生之
間有種絕妙的默契，很多事情不必言語，就可以感受到。
　　
　　
　　所以他舉起啤酒瓶，莊煜德也笑著用力擊上，誰也不
必多話，大口喝下去就對了。
　　
　　
　　然後話題一轉，兩個人開始聊轉學之後的事，莊煜德
到美國去重唸七年級，適應那邊的生活，然後十一年級時
因為阿公生病跟家裡因素，又休學回台，整整一年後才又
回到美國繼續完成學業。
　　
　　
　　所以這樣斷斷續續，當簡浩恩畢業工作兩年之後，莊
煜德其實才剛從美國大學畢業返台而已！簡浩恩當然好奇
為什麼阿德沒有在美國繼續工作，阿德笑著說根在台灣，
爸媽也都還在台灣，就他一個兒子，他怎麼可能捨下親人
待在美國。
　　
　　
　　相較之下簡浩恩的日子好像也很普通，國中畢業後唸
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沒什麼人生的波瀾起伏，也沒有
遇到親人過世，非常的平凡……但是阿德說了，平凡就是
一種幸福。
　　
　　
　　莊煜德的家裡擺放了許多照片，客廳旁就放著一個老
人家的開朗照，阿德說那就是十一年級時過世的阿公，捱
了一年沒捱過，最終還是撒手人寰。
　　
　　
　　架上也有全家福，看得出他有個幸福的家庭。
　　
　　
　　礙於隔天還要上班，兩個人沒時間說太多過往，莊煜
德先去拿了睡衣給簡浩恩，讓他去洗澡，宵夜殘渣就由他
來收拾就好了。
　　
　　
　　簡浩恩道了好幾次謝，動身往客廳的浴室走去。
　　
　　
　　莊煜德在外收拾著東西的聲音清晰可見，簡浩恩認真
的環顧浴室，什麼異樣都沒有，真的應了阿德那句話，平
凡就是幸福。
　　
　　
　　理所當然的普通生活，現在是他夢寐以求的啊……
嗚，好兄弟大姊大哥們，能不能請你們放我一馬呢？
　　
　　
　　「阿德！我拿牙刷給你！」門外叩了兩聲，莊煜德準
備了一隻新牙刷。
　　
　　
　　「喔！好！進來！」簡浩恩才剛脫掉襯衫而已，洗手
台上果然獨缺牙刷。
　　
　　
　　門推了開，站在門口的莊煜德遞出牙刷，卻在簡浩恩
轉過身時瞪大了眼睛。
　　
　　
　　他愉快地走近，接過牙刷，又道了一次謝……然後注
意到莊煜德詭異的眼神。「怎麼？」
　　
　　
　　「你的……肩膀……」莊煜德說得很緩慢，彷彿正在
為自己找個理由，去說服莊煜德肩上的……痕跡。
　　
　　
　　簡浩恩低首往自己的肩上望去，清紫色的五爪痕跡烙
印在雙肩上，指節的痕跡清晰可辨，他倒抽一口氣，他原
本以為只是痛覺暫留而已！
　　
　　
　　原來那女鬼在他肩上留下了傷痕！
　　
　　
　　「就是門口那個女鬼箝住我肩膀時造成的！」簡浩恩
喃喃說著，「阿德……我真的沒有騙你。」
　　
　　
　　莊煜德沒有回應，他只是睜大不可思議的眼眸，狐疑
在其中打轉，擰著眉搖了搖頭，緩緩的為簡浩恩關上門。
　　
　　
　　不可能，他這麼告訴自己。
　　
　　
　　但是，又是誰有這麼大的力量，能箝住一個成年男人
的肩，甚至造成如此深刻的瘀傷呢？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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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連載為定稿前存檔，部份細節將與成書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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