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水龍頭的水不停流出,一雙手擱在水下,不知道沖了多久,冬日的水凍人,但女人彷彿沒有了知覺,只是靜靜的站在洗臉盆前,任冰水麻痺她所有知覺……不只是手,她希望再也不要有感覺。

 

痛,是最難捱的,有時不只是切膚之痛,心痛更是讓人痛苦。

 

抬起頭,浴室裡的鏡子映著自己那張無神憔悴的臉龐,被撕破的衣服,以及其下無數的傷口。

 

退後一步,可以看見她肩頭的瘀青,上手臂的指痕,被撕得破爛的衣服底下更是傷口處處,連呼吸都覺得痛,她輕撫上肋骨,她自己知道沒有斷,但就是疼得令人難受。

 

關上水龍頭,沒有任何叫罵聲傳來,她悄聲步出浴室,走回自己的臥房。

 

男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無視於滿地的物品,無視於那沾有她皮肉的皮帶,或是她留在被褥上的鮮血,或是還殘留在他指間的……從她頭上硬扯下來的頭髮。

 

轉身步出臥室,一邊走,她一邊脫去那被撕爛的衣服,一絲不掛的身體上是數不清的傷痕,她從容冷靜的走到廚房,抽起了刀架上最利的那柄刀子。

 

這種日子,她受夠了。

 

這不是她應該過的日子,她不該每日活在恐懼與暴力當中,不該什麼都不清楚,就被他恣意傷害、揮拳、強暴……就算是夫妻,他也沒有權利對她進行各種暴力。

 

沒有資格,這種混帳,當初她為什麼會選擇他?

 

以前的他真的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曾經以為自己能幸福……誰知道真映證了那句話,婚前腦子進得水,便是婚後流的淚。

 

她再度走回臥房,輕巧的移動到本該屬於她的位置,她的男人睡得正沉,她的枕邊人,該是個令她幸福、一起共渡餘生的人,所謂的攜手走一生呢?所謂的守護她到永遠呢?

 

她劃上淺淺的笑容,望著沉睡時毫無殺傷力的男人,她還記得他們的過往,他曾有的溫柔、曾有的體貼,還有她穿著白紗、走過紅毯,以為會得到幸福的那天。

 

「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無論富裕或貧窮、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我們都彼此相愛、彼此珍惜……」她輕聲說著,珍惜?哼,禁不住冷笑,這就是他珍惜她的方式嗎?

 

一次又一次讓她遍體鱗傷,然後再一次又一次的溫柔以待,他可以說無數次的對不起,無數次的下次不會再犯,然後她就遭逢無數次的暴力對待。

 

啊,剛剛說到哪兒?她挪近了些,抽過自己枕上的枕巾,揉成一團,對著他總是打呼微張的嘴湊近。

 

「對了,」她泛起微笑,「我將永遠愛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為止。」

 

她,已經不再愛他了!

 

而唯一能讓他們分開的方式,就只剩下死亡!

 

手起刀落,刀刃刺入了男人的胸膛裡,他痛得瞬間驚醒意欲大叫,但一張開嘴,就被大團枕巾塞了進去!

 

「唔──」男人的雙眼瞠到最大,看著騎坐上來的妻子,用全身的力量壓住他。

 

「一下下就沒事了!我對你很好的……」她湊近了他的鼻尖,「沒有一刀刀剮你,讓你感受跟我一樣的痛苦,真的是看在我們多年的感情……」她邊說,一邊轉動著沒入他胸膛裡的水果刀。

 

刀子在心窩裡轉著,在他胸口的皮肉上轉出個窟窿,這樣的痛楚已是錐心刺骨,只是不會持續太久,因為一刀入心臟,他不會有太多時間掙扎。

 

男人的身子只抽搐幾下,便兩眼發直的嚥了氣。

 

感受到生命在自己身下與手裡流失,女人這才卸下全身的力量,但是她依然趴伏在男人身上,如同小情人般,親暱的偎在他胸口。

 

以前她很喜歡被他抱著,這樣子的摟抱,偎在他懷裡,就會感到無比幸福。

 

淚水悄悄從眼窩中滑出,她痛苦的皺起眉,緊咬著唇,意圖壓下無盡的鼻酸與哭泣,但是這些都是她與他這幾年的一切,無論喜怒哀樂、痛苦悲傷,都隨著淚水一併流出。

 

或許,淚流盡了,就等於跟過去做一個完美的切割了。

 

她撐起身子,渾身染血的她滑下床,有些失神的往門外走去……再度幽幽回首,看著躺在床上那胸口插著刀子的男人,他雙眼發直的瞪著天花板,已是一具僵硬的屍體。

 

以後,他再也不會打她了……那張嘴再也不會出聲了。

 

女人淌著淚,但也同時揚起笑容,是啊……她全新的人生即將要開始。

 

「我們發過誓的,你一定忘了,你什麼都忘了。」她朝著屍體,給了一朵燦爛美麗的笑靨,「唯有死亡能將我們分開。」

 

你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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