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EA~笭菁官方部落格【靜海的精靈】

第三章
　　
　　　
　　
　　湯匙在碗裡規律的拌動著，藍臻臻正仔細的翻攪，希
望能讓稀飯降溫到適宜入口的程度，這樣王老太太才方便
食用。
　　
　　
　　她一早起來還做了些果泥跟果汁，老人家牙口不好，
但又喜歡吃點零食零嘴，所以她便準備了好入口的健康甜
食，這樣也不至於造成老人家身體的負擔。
　　
　　
　　只是她老覺得好累，不知道是睡太多還是認床，總覺
得頭重腳輕的。
　　
　　
　　「早啊，臻臻！」沈秀暖也很早就起床了，忙了一
輪，「妳吃過早餐了沒？我來準備。」
　　
　　
　　「啊，謝謝！」藍臻臻回首看著走進來的沈秀暖，
「我等會兒先餵阿嬤後再來吃。」
　　
　　
　　「沒問題啊，時間也差不多。」沈秀暖一臉神清氣
爽，動手將廚房側門全數敞開，用腳踢著磚塊抵門，「這
門妳關的嗎？」
　　
　　
　　藍臻臻有點尷尬的點了點頭。「我想說外面這麼熱，
別讓熱風進來。」
　　
　　
　　事實上是她沒忘記昨晚煮泡麵的事，這種事很怪，根
本越想越毛。
　　
　　
　　「還是要維持通風啦，我們這裡半山腰已經不這麼熱
了呢！」沈秀暖緊接著打開冰箱，「妳喜歡吃什麼樣的早
餐呢？」
　　
　　
　　「啊？我隨便就好，我也可以一起吃稀飯啊！」藍臻
臻在工作時向來隨和。
　　
　　
　　「我要做歐姆蛋，妳吃嗎？」沈秀暖回眸，劃上刻意
的笑容，「快點，給妳三秒鐘後悔的機會喔！」
　　
　　
　　「要！」藍臻臻回答的精神抖擻，開玩笑，歐姆蛋
耶！「如果您不麻煩的話……」
　　
　　
　　「唉，應付這一家子很難不麻煩，一個人一種喜好，
我光早餐就得做好幾種。」就見沈秀暖俐落的搬出材料，
「我就來做兩個歐姆蛋，我們搭著牛奶就好。」
　　
　　
　　藍臻臻用力的點頭，這樣的早餐已經粉豐盛！嗚，包
食宿真是大好，而且感覺沈秀暖有一手好手藝呢！
　　
　　
　　她加快拌稀販的動作，換手捶了捶肩頭。
　　
　　
　　「怎麼？妳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沈秀暖來到她身
邊，材料擱上流理台。
　　
　　
　　「我？喔，可能是認床吧？」事實上，她沒認過床
哩，「也不知道是睡太多還是怎麼，今天起來就……」
　　
　　
　　她停下了動作，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情，忍不住瞥向沈
秀暖，她幾乎都住在王家，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吧？
　　
　　
　　「那個沈姨……」藍臻臻決定直接問了，「我想請
問，這間屋子就只有我們五個人嗎？」
　　
　　
　　「嗯？」沈秀暖轉過頭望著她，「是啊，怎麼了？」
　　
　　
　　「那個……昨天晚上，我聽到外面很熱鬧耶，妳有起
來過嗎？」藍臻臻試探性的問著，她心裡巴不得沈秀暖點
頭。
　　
　　
　　結果沈秀暖困惑的一怔，「昨天晚上？沒有啊？妳是
說幾點？」
　　
　　
　　「一點……」
　　
　　
　　「半夜一點？我早就睡死了吧？而且王老先生也很早
就入睡，那個……王尤基昨天喝得爛醉，若有可能只有他
會起床吧！」沈秀暖邊說又歪了頭，「但是他的房間是套
房，除非是起來喝酒或拿東西，要不然他幾乎不下樓
的。」
　　
　　
　　藍臻臻心頭一陣涼，這樣的答案只是讓她更加不安而
已。
　　
　　
　　「我昨天聽見廚房有杯子的聲音，還有人下樓，二樓
的走廊一直傳來腳步聲，還有……」她比樓上，「我的正
樓上，一直有叩叩叩的聲響。」
　　
　　
　　就見沈秀暖圓了一雙眼，定定的凝視著她，廚房的氣
氛突然變得有些僵硬，但下一秒，沈秀暖卻笑了起來。
　　
　　
　　「哈哈哈！都市孩子！」她笑得挺大方的，「妳是剛
來這兒不習慣，一些風吹草動就胡思亂想了。」
　　
　　
　　「咦？可是……」
　　
　　
　　「之前的外傭剛來時都這樣，妳知道現在是夏天，先
別說開冷氣了，光是山上夜晚溫度也蠻涼的，我們這屋子
裡一堆木製的傢俱、地板，熱漲冷縮時常會發出奇怪的聲
音。」沈秀暖親切的解釋著，「我房間裡的衣櫃，還會發
出像有人從裡頭敲門的聲音呢！」
　　
　　
　　「喲……」藍臻臻聳起雙肩，媽呀這聽起來也太糟糕
了！
　　
　　
　　「外頭的架子、二樓的走廊，全都是木頭做的，更別
說整個樓梯都是木製，要多少聲音有多少！」沈秀暖輕輕
拍著她的肩頭，「放寬心，過幾天妳就會習慣的，這都是
正常現象。」
　　
　　
　　藍臻臻咬了咬唇，沈秀暖不知道她歷經過多少厲鬼爭
鬥，很多事超難習慣的，「但是我樓上不是空房嗎？叩叩
叩，像有人在敲地板的聲音呢？我樓上至少是水泥天花板
吧？」
　　
　　
　　不是木板，何來聲響？
　　
　　
　　就見沈秀暖輕哂，搖了搖頭，「那是水管的聲音，可
能尤基起來用廁所，只要開水，水管就會……」
　　
　　
　　藍臻臻愣了一下，抬首看向天花板，該死的是水管？
　　
　　
　　「哎唷！我覺得我好像笨蛋喔！」她噘起嘴，「我昨
晚還跑出去看耶，結果什麼都沒有，很嚇人哩！」
　　
　　
　　「唉，別說別說，很多情況都是自己嚇自己！」沈秀
暖溫和的笑看著她，「尤其我們住在這半山腰的，附近都
沒有人煙，太陽下山後，連我自己都不敢出去咧！」
　　
　　
　　「說的也是，我自己昨天想半天，但明明就什麼都沒
有！」藍臻臻呼了口氣，「真歹勢，還跟妳講這些！」
　　
　　
　　「不會啦，剛來都會這樣，而且妳還得適應這裡的環
境。」沈秀暖瞥了眼稀飯，「好了，差不多涼了吧，快拿
去給老太太，別餓壞她了！」
　　
　　
　　「喔喔喔！對厚，我都聊到忘記。」藍臻臻趕緊把肉
鬆跟煎好的蛋都放在托盤裡，一把端起，「我先去忙
囉！」
　　
　　
　　沈秀暖嗯了一聲，藍臻臻旋身就往廚房外走去。
　　
　　
　　經過那敞開的側門時，腦子裡又忍不住浮現昨晚似乎
閃過的人影，還有倒下的水桶……她停下腳不往外看去，
藍色的水桶的確還倒在地上。
　　
　　
　　停！她得停止亂想，都是因為最近遇上太多鬼了，才
會什麼都聯想在一塊兒！她要想想，自己身上掛了這麼多
護身符、又有幸運物，要真有什麼還能近得了她的身嗎？
　　
　　
　　而且她也不是看得到的體質啊！沈秀暖說的沒錯，自
己嚇自己比什麼都可怕！
　　
　　
　　她一路筆直走向門口，她剛剛先把王李美珠推到前庭
去了，趁著早上的太陽還不甚毒辣，讓老人家曬曬太陽多
好，還能呼吸新鮮空氣，在青山環繞中吃早餐，這也是一
種愜意。
　　
　　
　　「早啊～～」王三寶正坐在客廳看電視配早餐。
　　
　　
　　「早。」藍臻臻微笑以對，看見茶几上的早餐意外的
竟然是麥當勞？「呃……那是滿福堡嗎？」
　　
　　
　　「是啊！」他一臉理所當然，「妳也愛吃？」
　　
　　
　　「不不……我是說很少阿公喜歡吃麥當勞耶！」她算
開了眼界，旁邊還有一大包薯條跟飲料。
　　
　　
　　「呃……」他愣了一下，「我最近挺喜歡速食的，就
我孫子愛吃我跟著吃，覺得味道還不錯。」
　　
　　
　　藍臻臻笑開了顏，難怪一早就聽見沈秀暖騎車出去的
聲音，她剛才說一家人各種口味都有，原來如此！
　　
　　
　　她來到門口，玻璃推門已經敞開，隔著紗門就是外
頭，她伸長了腳想要把紗門往旁推開，結果王三寶見狀，
趕緊趨前幫她拉開紗門。
　　
　　
　　「謝謝。」
　　
　　
　　「不會啦！」他爽朗的回應著，「就麻煩妳好好照顧
我老婆。」
　　
　　
　　這是她職責所在，這根本不必交代！
　　
　　
　　她將托盤擱到樹下的石桌上，王李美珠正悠閒的坐在
椅子上，頭戴著草帽仰望著大樹，笑得很溫暖。
　　
　　
　　「阿嬤，我們來吃飯嘍～～」藍臻臻拖著椅子挨近她
坐下，將肉鬆舀一小匙放進稀飯裡。
　　
　　
　　王李美珠聽見聲音轉了過來，望著藍臻臻時又呈現疑
惑，「莎莉……」
　　
　　
　　「我是幫莎莉照顧阿嬤的！」藍臻臻總是不厭其煩回
答著，「來，先吃早餐。」
　　
　　
　　她專業且溫柔的餵著王李美珠，王李美珠凝視著她的
眼神裡充滿溫柔，相當乖巧的一口接著一口，完全沒有鬧
脾氣。
　　
　　
　　「阿韶咧？」王李美珠總會突然迸出這樣一句。
　　
　　
　　「他在外面工作啊！」藍臻臻也總是這樣回答，老人
家問的，多半都是子孫們。「他們放假就會回來看你的，
放心好了。」
　　
　　
　　「嗯嗯。」王李美珠緩緩點著頭，然後又開始有些失
神。
　　
　　
　　藍臻臻知道失智症的狀況，說一開始時好時壞，但遲
早會走向越來越糟的方向，她所能做的只是細心的照顧阿
嬤，不讓她寂寞無聊就是了。
　　
　　
　　「阿嬤，來，我們還得把青菜吃完喔！」藍臻臻很堅
持要把盤裡的東西餵食完畢，不希望阿嬤有剩下，「聽
話，來……」
　　
　　
　　王李美珠已經沒有回應，但是她還是會繼續說話，雖
然老人家們沒法表達，但不代表聽不見，他們會喜歡有人
陪伴著、溫暖的感覺。
　　
　　
　　藍臻臻帶著淺淺的笑容，一邊餵著一邊細膩的為王李
美珠擦拭嘴巴，做這份工作她從來不覺得苦，因為照顧老
人家原本就是她的職志。
　　
　　
　　「阿嬤，如果我阿嬤還活著的話，跟妳一樣年紀
呢！」藍臻臻笑得有些悲傷，「她可能也跟妳一樣，忘記
我是誰了，但我還是會這樣一口口的餵她吃飯，照顧
她……」
　　
　　
　　因為她是被阿公阿嬤養大，情感甚篤，想起親人不禁
一陣難受，就是因為沒有機會，所以她才會珍惜每一次照
顧老人家的機會。
　　
　　
　　「我啊，拚命賺錢，就是想要蓋一間自己的養老院，
然後讓許多老人家能夠安穩舒適的住在裡面，接受良好的
照顧喔～～」藍臻臻最後拿濕紙巾為王李美珠將嘴巴周圍
全擦乾淨，「所以妳放心，我一定把妳照顧的妥妥當
當！」
　　
　　
　　她逕自笑著，不管王李美珠聽得懂聽不懂，反正她說
她自己的嘛，開心就好！
　　
　　
　　而且她也不是在亂聊，她是認真的，為什麼什麼錢她
都要賺？什麼工作她都拚命去做？就是因為她需要多很多
錢！蓋一些安養院所費不貲，不努力的存款哪有這麼多資
金可以用？
　　
　　
　　輕柔的為王李美珠擦拭著，老人家雙眼甚不對焦，藍
臻臻也只是瞅著她輕笑，她連這樣幫阿嬤擦嘴的機會都沒
有……眼角悄悄累積了些許淚水，她絕對絕對要好好的將
王老阿嬤照顧的妥妥當當！
　　
　　
　　才準備放下紙巾，老太太突然轉了過來。
　　
　　
　　嗯？還沒來的及反應，老太太卻緊握了她的手！
　　
　　
　　「阿……嬤？」她笑著，「怎麼了嗎？」
　　
　　
　　只見王李美珠張口欲言，雙唇都在顫抖，眼裡帶著一
些恐懼、更多的焦急，連背都離開了椅子，有些激動的模
樣。
　　
　　
　　「怎麼了？」藍臻臻瞬立刻就察覺到不對勁了，現在
的王老太太眼神正常的很，一點都沒失神，應該是恢復神
智的時刻，「妳慢慢說，我聽得懂的。」
　　
　　
　　「我……」王李美珠吃力的說著，「就……三寶……
我……」
　　
　　
　　阿嬤，她是聽得懂，但前提是至少要有點文法順序
啊！不過幸好她照顧過這類患者，所以她一字字的重複
著。
　　
　　
　　「妳，三寶？就怎樣？」她引導式的說著。
　　
　　
　　「他……」王李美珠漲紅了臉，像拚了全身的力氣卻
說不全一句話似的痛苦，全身激烈顫動著，「他們……」
　　
　　
　　他們？王李美珠邊說，眼神突然往樹下瞟去。
　　
　　
　　藍臻臻跟著轉過去，眼前就只見到好幾棵的大樹，圍
牆……阿嬤在看什麼？
　　
　　
　　「吵……」她又斷斷續續說著，「他、他……」
　　
　　
　　喀啦──紗門推過滑軌的聲音傳來，王李美珠明顯得
瞪圓雙眼僵住了！
　　
　　
　　那眼裡傳來的恐懼如此明顯，眼珠子緩緩的朝著左邊
瞥去，不安的神色全寫在臉上。藍臻臻盡收眼底，她不動
聲色的往門的地方望去，看見的是王老先生正走出來，站
在玄關那兒伸懶腰。
　　
　　
　　王老先生，就叫王三寶。
　　
　　
　　他正望著藍臻臻，慈眉善目的堆滿微笑，事實上那笑
容堆疊的有些超過，至少藍臻臻現在感覺很不對勁。
　　
　　
　　「阿嬤，不要怕，我在這裡。」藍臻臻正首，「妳繼
續……說……」
　　
　　
　　手上的力道鬆了，王李美珠再度呈現失神狀態，她躺
回椅背，雙唇嘛嘛的喃喃自語，眼神呆滯的看著樹梢葉
縫，表示剛剛的話題已經結束。
　　
　　
　　神智恢復的短暫，藍臻臻有點惋惜，轉向王三寶笑
著，剛剛阿嬤的眼神太不正常，但是真正的恐懼啊！
　　
　　
　　恐懼什麼？自己的老公？
　　
　　
　　「我在這裡。」藍臻臻附耳在王李美珠身邊，輕輕的
挨著她，「放心好了，有我在，妳不要怕！」
　　
　　
　　王老太太只是繼續用痴呆的眼神望著天空，藍臻臻端
起拖起身往裡走去，王三寶親切的再次為她推開紗門，然
後跟著她走進了屋裡。
　　
　　
　　屋外的王李美珠的手開始微顫，眼尾緩緩滑下了淚
水。
　　
　　
　　好吵啊……那個臻臻難道沒有聽見有很多人在說話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