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恐懼症。
既不陌生但從未親眼看過發作的病症，就發生在曾明倫身上。
「她有非常嚴重的密集恐懼症，妳們到底倒了……多少芝麻進去！」總帳裡，導師氣得指向站成一排的女孩們。
漂亮清秀的女孩們低著頭，一旁的張筠君則是泣不成聲。
「張筠君，妳說。」教官很凝重。
她搖著頭，「我不不、不知道！那是……」她怯怯的轉頭看向其他陳美郁。
呂佳白用手肘撞了一下陳美郁，這一切讓站在後面那排的武曉愛盡收眼底。
「五公斤，妳怎麼會不知道，不是妳跟我說補給站有芝麻的嗎？」陳美郁突然抬頭，指向了張筠君，「是妳說想讓痘痘龍變正的，提出芝麻美容可以試試看。」
咦？張筠君驚愕的抬頭，「什麼？」
「是啊，張筠君說痘痘龍的臉比月球表面還可怕，又油又都是膿，看了不舒服，也知道我們不喜歡。」呂佳白接口，「所以找了祕方幫她。」
導師冷冷的瞥向她們，看起來不太相信，「是嗎？張筠君？」
「我……」張筠君看著陳美郁她們，為什麼要這樣誣賴她？
「老師不信的話可以查查痘痘龍的手機，是張筠君叫她出來的，她跟我們約在女廁，還讓陳美郁她們事前先去找鐵桶。」方薇琪平靜的說著，「我們跟她同組，我有聽見，吳晏瑜可以做證。」
做什麼證！張筠君驚恐看著剛剛還挽著她的手的方薇琪，她怎麼能這樣說？
「想幫同學又沒錯，張筠君跟痘痘龍又挺要好的……老師，張筠君真的只是好意，我們都是！」吳晏瑜說得頭頭是道，「只是我們不知道她有、有那個什麼密集恐懼症。」
「就是，知道的話我們才不會這麼做！」呂佳白噘起嘴，「那多可怕啊，這麼多芝麻，不嚇死才怪！」
「就是……天哪！張筠君！」方薇琪突然推了她一把，「妳是曾明倫的好朋友，難道不知道她有密集恐懼症嗎？」
「我、我不知道……」張筠君完全無法反駁，正妹團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她的話封住了。
她不敢講啊，她們都敢在導師面前公然扯謊了，那眼神正斜睨著她，眼底帶著警告，彷彿在說：如果敢揭露她們的話，絕對讓她吃不完兜著走！
高三不會分班，她得怎麼渡過剩下的兩年時光啊！
可是、可是她不可能害曾明倫啊！
「妳們說謊都不打草稿的耶！」武曉愛忍不住出聲，「我怎麼樣都不會認為張筠君會幹這種事！倒是妳們，泡澡拿隨便的鐵桶加冷水，這擺明是霸凌吧教官！」
「什麼叫霸凌，妳少亂說，天氣這麼熱用冷水死不了人吧！」吳晏瑜氣急敗壞的回頭，「到底關妳什麼事啊？妳在現場喔！妳知道喔！」
「是張筠君說沒關係的！」方薇琪飛快轉向張筠君，「對吧！妳說的！」
張筠君根本說不出話來，沒有密集恐懼症的她也開始發抖，雙手絞著外套，淚水啪噠啪噠的滴落……為什麼要推到她身上。
「我就在現場，我就在廁所外面，我聽見……」武曉愛不爽的想要繼續說。
「好啦！武曉愛！」導師突然打斷她，「你們兩個剛好路過嗎？」
嗯？兩個？武曉愛看向身邊的男生，有點困惑，「我是看見張筠君怪怪的跟過去啦，他……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谷沛海吧？轉學生。」教官微笑的問著，今年轉學進來的不少，但谷沛海實在是個令人難忘的孩子。
高大俊秀，雖然總是面無表情，但是那份酷帥的氣質吸引了很多女孩，再加上體魄跟光環……劍道冠軍的體格那可不是蓋的。
「是，我是……」谷沛海深吸了一口氣，「我有事找她，看見她跑上去就跟著去。」
「找我？」武曉愛一怔，「我們認識嗎？」
「武曉愛，他是風紀耶，妳到現在還記不……不對，今天集合前妳就跑走的帳我還沒跟妳算！」導師無奈的起身，「我現在得先去醫院，但這事情不會這麼算了……方薇琪，我知道妳們過去都怎麼欺負同學的，我也不信張筠君會這樣對待同學。」
導師的聲音平穩溫柔，反而叫張筠君更加泣不成聲。
「老師信不信是妳的事，但我們說的是事實。」方薇琪挑了眉，不屑的說著。
張筠君聽在耳裡的言外之意像是：妳最好讓這件事變成事實。
「回學校後我會全面檢討的。」導師抓過外套，「我們先去醫院吧，家長都到了。」
「好。」教官頷首，趕緊做些聯繫。「你們幾個先回帳上吧，繼續活動，同學問起來不必說太多。」
「管不了他們的嘴的。」導師像是很瞭解方薇琪她們似的，「張筠君……妳想換組嗎？」
咦？面對導師突如其來的問題，張筠君嚇到了。
換、換組……導師可以讓她遠離方薇琪她們的意思嗎？是啊，如果繼續跟她們在一起的話……
「為什麼要換組？」甜膩的聲音冷不防傳來，親暱勾上張筠君的左手，「老師怕我們對筠君怎麼樣嗎？」
筠君？張筠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第一次被如此親切的呼喚，卻讓她自腳底發寒。
「張筠君，妳說。」導師沒在理方薇琪，認真的凝視著她。
換！一定要換，後面的武曉愛緊張的握拳，要是不換的話，天曉得等回到帳篷裡會發生什麼事！
「沒、沒關係。」張筠君最後，囁嚅的吐出這三個字。
她覺得，說要換的話，日子會更慘。
導師輕嘆口氣，匆匆跟著教官離開，聽著他們剛剛的電話，谷沛海隱約聽見了崩潰、失控及休克等等字眼，情況比想像中嚴重。
張筠君在同學「親密的」護衛下，一左一右的帶離，在武曉愛眼裡，那簡直像是被架走一樣。
「喂！妳們不要太過分喔！」武曉愛突然上前高喊，下幾層的人全都聽見，「張筠君，我跟妳同一層，我就在樓梯邊，有問題隨時來找我！」
張筠君回眸看著武曉愛，淚光閃閃，看上去委屈至極。
但她還是沒掙開方薇琪或是吳晏瑜，只是默默跟著他們一起往樓梯去，回去自己的營帳。
「好爛！」武曉愛雙手抱胸，沒來由的火大。
「我沒想到學校會這……」谷沛海也喃喃說著，看著女生們的背影，那幾個女生看起來明明都很可愛啊！
「不是每個人都那樣好嗎？每次胖的醜的矮的多半都會被欺負嘲笑……」武曉愛突然一怔，「對了，你剛說跟著我是找我有事嗎？」
谷沛海先打量四周，還有其他老師跟教官在，他們正面色凝重的討論著曾明倫的事件，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眼神示意，武曉愛立即領會。
「就剛剛那裡吧。」武曉愛說的一副要去幹架的樣子，還大步的比他先行。
看著武曉愛的背影，谷沛海不由得皺起眉……女的？她真的是女生？還有個可愛的名字叫曉愛？
天哪！天哪！谷沛海真想一頭撞死，他人生第一次敗蹟，居然敗在一個女生手上！比他矮比他瘦還是個女的！
不！他不信！說不定那傢伙是個偽娘！
握著拳頭，谷沛海轉身也上了樓梯，來到剛剛事發的女廁邊，武曉愛進去晃了一圈，現在搞到大家都不太敢進這間上廁所了，鐵桶仍在，到處都是芝麻粒……密集恐懼症啊。
武曉愛站在廁所裡望著，曾明倫那個樣子，就像三魂七魄都丟失了。
「喂！幹麼在廁所裡？」外面傳來吆喝著。
武曉愛轉身走了出來，「什麼事？」
「妳──」谷沛海很認真的打量著武曉愛，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真的是女的？」
武曉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就是要問我這個問題？」
「不是……等等！妳真的是女的喔？」谷沛海完全無法接受現實，「還是偽娘？」
「我要回去了，不要逼我揍人。」她一邊說，一邊凶狠的拿拳頭對著谷沛海。
谷沛海趕緊擋住她的去向，視線忍不住盯著胸部看，真的很平，體育服又這麼鬆，目測是一片平坦啊！
這居然真是個女的？
「看哪裡啊！」武曉愛扯開了嗓子。
「咳，」谷沛海尷尬的別過頭，「我要確認，妳是不是學過什麼跆拳還是柔道？」
「我家開武術館的。」武曉愛簡單給了答案，「你要學嗎？我跟你說，你FB搜尋──」
「我才沒有要學！」谷沛海忍不往的秒回打斷她，「我只是無法接受，居然有人打敗我……還是個女……不男不女的傢伙。」
武曉愛頓了一秒，挑高雙眉，雙手抱胸跟著站了個三七步，「你想吵架是不是？」
「我，妳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劍道冠軍，也學過柔道，打架根本沒輸過──但是今天、今天──今天只是我一時疏忽！」谷沛海有些嚴肅，「我們找天認真的對打一次，我不會再輸給妳！」
武曉愛沒吭聲，而是圓著雙眼看著他，認真的眨了眨眼，這傢伙在說什麼啊？
打敗？劍道？
「啊！」武曉愛突然擊掌，「你是下午那個偷懶的傢伙！」
谷沛海當下瞠目──她沒認出他！因為是手下敗將不需要認得嗎？這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在練習！不是偷懶！」他忍不住低吼。
「是喔！都一樣啦！」武曉愛擺擺手，「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打架我挺喜歡的！你是劍道的嗎？我也想學耶！」
……她是哪個字沒聽懂？他不是說要跟她單挑嗎？谷沛海看著武曉愛，這不男不女的傢伙，拳頭跟肢體動作如此敏捷，超級樂天衝動派。
神經看來也很大條……沒關係，她不認為有打敗他是嗎？谷沛海覺得黑暗中有一絲曙光，或許不會有人知道……
砰！
巨大的鐵桶聲從女廁傳來，嚇得他們兩個跳了起來，幾乎都跳離了地面！
兩個人是對看一眼，武曉愛拔腿就往前衝。
等──等一下！谷沛海即時抓住了她的手，「衝這麼快幹麼，萬一裡面有什麼呢？」
「就是有什麼才要衝這麼快啊！」她粗魯的甩開他的手，一個滑步衝進了女廁裡。
說不定是方薇琪她們要來凐滅證據或是……武曉愛卡在門口，谷沛海由後追上，那盛滿水的鐵桶，此時此刻居然倒在地上了。
「誰？」谷沛海往裡頭看，是誰推倒了水桶。
倉皇回頭，試圖尋找附近奔跑的人影，他們離廁這麼近，沒有看見誰跑出來的影子……啊！裡面！
「誰推倒這個？人還在裡面。」他跨出兩步走回，「妳進去看看。」
「不要。」武曉愛回答的決絕，雙手驀地擋住門框，「你也不要進去。」
「這是女生廁所我才不會進去！」他咕噥著，往右略移，自武曉愛右肩望進女廁裡……咦？
倒地的鐵桶裡的水全部橫流而出，包括裡面的芝麻，水因為地勢的緣故，很快地流進了排水孔，殘餘在白色磁磚地面上，就只剩下芝麻粒了。
而那五公斤的芝麻……在地上的亂序排列，看起來為什麼很像……一個女人的臉。
滿臉怒容，扭曲咆哮且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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