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視線

  
「哇──」學生們魚貫進入老師家,好奇張望著,「還有油漆味耶!」

 

「呵呵,才剛粉刷完啊!不過味道應該不會太重吧?已經開窗散了好些天了。」老師陳奕齊指向玄關上的拖鞋,「都換上吧!」

 

林詩倪把鞋子脫好擱著,老師家的玄關很小,大家一路排到門外,她跟男友阿杰剛好在前面,趕緊先脫了鞋,踏上那高約三公分的木板地。

 

「老師居然搬得離校這麼近!」阿杰環顧四周,寬敞乾淨,而且傢俱不多,「刻意的嗎?」

 

「對啊,採光好、位子佳,而且也寬敞,我之前到學校每天通勤時間要兩小時以上,太浪費時間了。」陳奕齊走到窗戶邊,將飛揚的窗簾綁好。「好不容易找到距學校近的屋子,雖然還是要騎車,不過只要十分鐘就到了,還是比以前便利。」

 

林詩倪好奇的湊到窗邊去,老師住的新家有八樓高,又是依山建築,所以可以俯瞰附近的景色。

 

「可以看到輕軌站耶!」她指著遠方。

 

「對,再往上看……就可以看見學校的大樓了!」陳奕齊指向十一點鐘方向,好多學生紛紛擠了過來。

 

「真的耶!」那是商學院吧!有夠明顯!

 

陳奕齊,是法文系的老師,不過也開設了法國文學通識課程,跟學生們感情都很好,之前偶然提到自己搬了新家,又搬到學校附近後,幾個學生起鬨想參觀,老師還真的答應讓他們來參觀;而且他還是「都市傳說社團」的負責老師,所以各系都有熟悉的學生。

 

雖說不是購屋,不過也有長租的打算,反正學生要來,熱鬧熱鬧也沒差。

 

「歡迎大家。」後頭突然傳來女人的聲音,「這邊有冰的紅茶,大家來喝吧!」

 

咦!一票學生錯愕的回首,怎麼會有別人在?

 

「呵,來,我跟大家介紹。」陳奕齊略帶靦腆的往女孩走去,「這是我女朋友,杜家慈。」

 

「哦~」學生們很故意的用那種曖昧聲音喊著,原來老師有女友啊!

 

一個標緻的長捲髮女孩浮現難以掩飾的失望,她沒有想到老師竟然有女友了!

 

「謝妮潔!」好友趕緊拉了拉她,她們都知道,謝妮潔相當心儀於老師,「妳還好吧?」

 

謝妮潔搖搖頭,看到暗戀的對象有女友怎麼會好!不過想想也知道,老師這樣的男人,在這個年紀,很難會沒有女朋友。

 

「大家好。」杜家慈紅著臉跟大家打招呼。

 

「哇!是未來的師母嗎?」阿杰挑了眉,刻意問著。

 

這個問題,讓陳奕齊跟杜家慈的臉更紅了,杜家慈尷尬的轉身就回廚房,說要端點心,陳奕齊趕緊使眼色,拜託不要問這個啦!

 

但是越禁止大家越故意啊,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起老師來。

 

林詩倪跟幾個女孩子好奇的跟進廚房,也想順便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

 

老師家大概二十五坪,兩個人住已經夠寬敞了,屋子大體是橫長方型,但因為這是角間,所以正式形狀該是「『」的樣子。

 

門開在左邊角落,一進門就是個窄小玄關,想是平日客人也不太多,鞋架就擺在左邊牆緣;脫鞋時,可以扶著右手邊大型置物櫃,這櫃子超大的,上天入地,還橫跨了整個客廳。

 

所以所有的東西都在櫃子裡,電視也在置物櫃正中間,對著茶几與沙發,沙發後便是窗,旁邊是獨立廁所與浴室,很妙的是馬桶享有單獨空間,像個電話亭似的,座落在浴室角落。

 

今天因為學生來,老師刻意把茶几推往沙發那邊去,搬了兩張日式方桌擱在客廳地上,鋪上軟墊,如此便可以讓大家席地而坐。

 

客廳佔的區塊約三分之一,而再往橫長方型的右邊那邊走去,就是房間跟廚房的位子;簡單來說,右邊那塊橫條長方型橫切成三塊,與客廳一牆之隔的是書房,中間是廚房,而在大置物櫃旁的轉角角落則是臥室。

 

臥室就是整棟樓轉角之處,所以與客廳呈九十度後延伸,坪數大,恰與隔壁相接。

 

林詩倪跟小狐一起跨進中間的門檻,廚房是細長條型的,的確不寬,「嗨,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

 

「啊!」杜家慈正在托盤上擺放小蛋糕,「不必啦,我自己就可以了!」

 

「沒關係,我來幫忙!」林詩倪微笑著,一起到流理台上幫忙。

 

廚房尾端就是陽台,果然一如老師所說,採光良好,通風順暢,這個家因為在角落,所以不管哪一面都有窗子,相當明亮。

 

協助端著蛋糕到客廳時,大家正跑到書房那兒,所以東西一放下她們也跑去湊熱鬧了;接著大家重點當然放在臥室啦,老師跟準師母的房間耶!

 

從書房移動過去時,謝妮潔明顯的別過頭,逕自到客廳的小桌邊坐下,她的朋友們只好一起靠過去安慰她。

 

「喂,看見沒?」阿杰低聲說著,「搞得跟真的一樣。」

 

林詩倪無奈的扁扁嘴,謝妮潔喜歡老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因為她超不避諱的鎮日掛在嘴邊,但有時候這種「喜歡」,就跟嚷著說喜歡偶像是一樣的道理,如她喜歡某個明星,也會說愛慘了!

 

但是不該會真的有這種吃醋的心態吧……

 

「我突然可以理解,為什麼福山雅治一結婚,他的經紀公司股價就蒸發四億元了。」林詩倪嘆氣,只是個學校老師耶,謝妮潔也太認真了吧。

 

或者,正因為是學校老師,如此真實如此靠近,所以謝妮潔才會認真的以為他們有機會。

 

是啦,在今天之前,沒有人知道老師有女朋友。

 

「房間能有什麼?你們很無聊耶!」陳奕齊倒是緋紅著臉說著,「就櫃子、床跟梳妝台啊!」

 

卡在門邊,一點鐘方向就是巨大衣櫃,跟客廳那櫃子一樣,上天入地,門正對著的小走道恰好是衣櫃與床間的鑲牆落地鏡,左斜前方就是雙人大床,梳妝台擱在左邊靠牆,與床呈直角,面對著衣櫃。

 

其餘空間寬敞,林詩倪往裡頭探,床的對面牆上鑲著電視,再延伸過去的角落便是衛浴,衛浴旁正是小陽台。

 

「咦?有陽台耶!」有人指著與房門同側的另一邊角落。「跟廚房的陽台相連嗎?」

 

「沒有相連,中間還是用牆隔起來了。」陳奕齊解釋著,「但是那個陽台可以讓我們擺張小桌子、兩張椅子,佈置一下也蠻愜意的啦!」

 

「厚,好浪漫喔!」細膩的阿德由衷說著,大家都知道他超嚮往歐洲。

 

「好了好了!出去吃東西!」陳奕齊驅趕著大家,也不讓大家多參觀一會兒。

 

阿杰倒是好奇的看看客廳的櫃子,再瞄向老師房間的衣櫃,樣式同一組的,如果不是有牆相隔,看起來還像個連通的直角櫃……不對,仔細看,好像還沒有牆呢。

 

因為,老師的房門是左開的。

 

「咦?老師,這個櫃子是你訂做的嗎?」阿杰好奇的撫上灰白色的櫃子,「這看起來好像跟房間的衣櫃連在一起耶!」

 

因為客廳的櫃子是從門邊一路到臥房門口,彷彿轉個彎,房間裡的衣櫃貼著客廳置物櫃的背面,繼續往房裡延伸。

 

「沒有連在一起啦,有隔開!」老師微笑上前,把靠近房門口的櫃門打開,「你瞧。」

 

大家一起好奇張望,的確沒連在一起。

 

「不過客廳跟臥室有櫃子的地方,的確是一板之隔。」杜家慈輕快的說著,從阿杰身後走進房間裡,打開靠近房門那扇衣櫃門,輕輕敲著。叩叩。

 

客聽置物櫃這邊略微震動,「咦咦?所以,沒有牆嗎?」

 

「沒有!」陳奕齊搖搖頭,「客廳跟臥室前半段相連的地方沒有牆!後頭才有磚牆,但是是貼著牆做的,省下不少空間。」

 

「拿櫃子當牆,真的耶!」林詩倪抬起頭,看著上天入地的櫃子。「這原本就是屋子的一部分?還是老師你特地做的?」

 

「原本就是這樣設計,因為坪數不大,所以刻意這麼設計吧!當然底端還是有牆,畢竟是面對外頭的公共空間。」陳奕齊相當滿意這樣的設計,「衣櫃這麼大,某人要放多少衣服就都沒問題了,還挑高咧!」

 

「喂!」杜家慈尷尬的發出抗議,某人是指誰啊!

 

「哈哈哈!」大家輕鬆的笑了起來,「我覺得衣櫃再大啊,女生永遠都不夠用!」

 

阿杰點頭如搗蒜,林詩倪不客氣的打了他,「我哪有!喂,宿舍是能有多大空間啦!」

 

「拿謝妮潔來說就可以啦!我還沒看過謝妮潔穿一樣的衣服耶!」阿德立刻轉向坐在軟墊上的謝妮潔。

 

啊!所有人視線紛紛移過去,阿德實在有夠不會看狀況的,這時候讓大家注意謝妮潔沒有比較好吧?

 

謝妮潔果然表情很不自然,她甚至紅著眼眶,被大家突然的注視嚇到,一陣驚慌失措;一旁的朋友更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驚愕表情,氣氛在瞬間凝結。

 

「哇!好可愛的蛋糕啊!我要動手囉!」林詩倪趕緊大聲喊著,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這是你女朋友自己做的嗎?」阿杰也幫腔,立刻衝到桌子邊坐下。

 

有的學生知情,有的不知情,但不管哪個,大家現在剛好有點餓了,而且小蛋糕看上去太可口,大家紛紛往桌邊靠攏,很快的沒人再留意謝妮潔的事。

 

不過,陳奕齊望著謝妮潔,有點無奈,他是知道的。

 

而站在他身後的杜家慈,笑容更加僵硬。

 

幾個知情的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無論如何得化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才行,「老師為什麼不想買房子啊?直接買下來不就好了?」

 

「我覺得買房子不是必要的事,生活的快樂最重要,為了買棟房子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太不划算了。」陳奕齊一派輕鬆,「活在當下,把握現在,租屋也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地方,這樣沒什麼不好啊!」

 

「是啊,我也不在意,這裡空間大又安靜,交通上距市區也不遠,我們都有機車,騎到輕軌站只要幾分鐘,他離學校也近。」杜家慈支持男友的想法,「我認識太多為了買房子過得不快樂的人了,我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在房貸裡掙扎。」

 

「我也這麼認為耶!」阿德出聲贊成,「我爸媽就是個明顯的例子,為了繳房貸,壓力超大的,我知道他們想要一個家,但我覺得家人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

 

陳奕齊劃滿微笑,上前拍拍阿德的肩,「說得真好!」

 

「老師,可以偷偷看一下櫃子嗎?」謝妮潔的朋友小狐指指旁邊的置物櫃,因為除了電視部分外,每個櫃子都有櫃門,是不透明裝飾。

 

「可以啊!」陳奕齊大方的走到櫃子邊,先開啟電視的右邊的兩道門,櫃子很深,裡頭擺了杯盤傢俱,還有許多生活上的小物;靠廚房那邊的櫃子擺了不少廚房用品,因為廚房空間不大,所以東西往這邊集中。

 

不過收納空間甚大,所以櫃子看上去其實還有點空。

 

以電視為基準下,正下方的是抽屜,旁邊是矮櫃,裡面還可以收納電扇跟暖風扇,真的超級便利,彷彿整個家的東西都能收進去呢。

 

「上面一整排都空著耶,老師家東西好少喔!」男生指向最上面一整排的四個櫃,全是空著的。

 

「嘿,」陳奕齊露出點賊笑,「那邊有特殊用途。」

 

「哼!他啊,要擺他的模型啦!」杜家慈說得有點無奈,「一大箱的模型都還沒擺上去,又在物色其他了。」

 

一提到模型跟公仔,男生就瘋了,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老師都收集什麼,只見陳奕齊得意的說出幾尊大型公仔,光是娜美就有很多尊夢幻逸品,讓男生們羨幕不已。

 

「不說這個,我最近還在看這個!」陳奕齊興致一來,立刻去書房搬出筆電,阿杰趕緊把桌上東西清出空間,好讓老師打開電腦。

 

男生一窩蜂都圍過去了,女孩子們根本不太懂。

 

「星際大戰?哇靠!」

 

「這盒要一萬多耶!老師你也太有錢了吧!」

 

「有錢我現在還給你們看電腦?有錢我就直接敗下去了好嗎!」陳奕齊有點為難的偷瞄一旁的杜家慈,「我如果買了就要跪主機板了。」

 

噢噢,是啊,一般女友很難能接受男友將大把大把的鈔票砸在模型公仔上!

 

「你花你的錢介意什麼!」謝妮潔迸出一句,「花自己錢還要看別人臉色喔?」

 

一句話讓空氣結冰,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往杜家慈瞄去,她的臉色果然尷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狐跟小狸也措手不及,沒料到謝妮潔會說出這麼刻薄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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