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摩托車在小徑上呼嘯，一行六個人騎著三台機車，在黑
夜裡穿梭，小島上陣風強勁，加以騎車時的風速，讓人有種
乘風的快感！
夜幕讓世界一切都成黑，即使騎在外環，也依然看不見
白日裡蔚藍的大海，可是卻聽得見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
沙……沙……沙……聽著都令人覺得心曠神怡。
領頭車的速度突然變慢，引擎緊接著發出怪聲後，隆隆
隆的停了下來。
「怎麼了？」後頭同學跟上。
「不知道啊，發不動！」男孩子認真催著油門，但是機
車傳出一種重感冒的咳嗽聲，呼嚕嚕。「爛車子！」
「是不是沒油了？」車子都停了下來，關心的問著。
「沒有，還有一半以上咧！」騎士熄了火，重新發動，
仍舊一樣的情況。
「哎，幹麼這麼急？」女孩從車上下來，「這裡有一大
片草地耶，我們乾脆就在這裡看星星好了！」
這小島本來就人煙稀少，幾乎沒什麼光害，現在才九點
路上就已經無人無車了，眼下一大片斜坡，又臨海，如果能
躺在這兒觀星，耳邊聽著海浪沙沙，享受著陣陣海風，其實
倒也不失一種享受啊！
而且大家剛剛在山下的便利商店也滿了零食跟啤酒，恰
好能在這裡野餐呢！
「好像不錯耶！」有女生開心的摘下安全帽，「就在這
邊觀星喝酒，超棒的夜遊！」
一群學子深表讚同，還有什麼比這更棒的呢？來到海邊
小島就要享受青春，夜晚狂歡，像這種隨處機車一停就能躺
下的生活，平時哪做得到？
因此他們紛紛將機車靠邊停好，其實這路也不大，大燈
照著底下的坡地，眼前先是下坡地，大概五公尺後又遇一個
凸起的小山丘，靠左邊也有另一個隆起的坡度，中間偏左是
個小隘口，從那個角度才能看見崖邊，再下去就是大海，因
此安全上不需多慮，大家不要走下去，只要待在靠路邊的斜
坡僅可。
路旁沒有圍牆，乾枯的雜草稀落，這是個岩石小島，土
壤層甚少，因此沒有什麼雜草叢生或是綠樹成蔭的景像；學
生們確定安全後紛紛往下走到下坡處躺好，機車留燈以警示
後頭來人，但盡量不往山坡這裡照，以免影響到他們觀星。
「那顆星星好亮喔！」女孩指著天空最閃亮的星星說
著。
「那是什麼星？」
「我怎麼知道……哈哈！看那邊那個一閃一閃又在移動
的！」男孩調皮的嚷著，「我至少知道那是艾爾普蘭星！」
「厚！你很煩耶！」
學生們嘻鬧著，一邊喝著冰涼的啤酒，海風吹來是有些
涼意，但其實相當舒服，尤其伴隨著沙沙海浪聲，舉目所及
是藍幕星辰，今夜天氣清朗萬里無雲，還能看到點點銀河，
這般氛圍讓聲音越來越小，大家都希望能寧靜的享受自然。
帶著點酒意，有的人索性闔上眼打盹，有個人則是輕輕
哼著歌，也有人閉目養神但未入睡，只是想要感受那種海浪
在身邊的感覺……嘩嘩嘩……沙……嘩嘩嘩……沙……嘩嘩
喀。
咦？躺在最左邊的女孩睜開眼睛，怎麼聽見了奇怪的聲
音，有點像是石子的聲響，就在他們附近，像是有人踩在石
上行走。
這裡還有別人在嗎？她警覺著，聲音來自更下方較遠
處，比較靠近海岸的地方。
「嘩……嗚嗚……嘩嘩……喀啦……」在浪擊石岸中，
真的夾雜了其他聲響，女孩子身體有點緊繃，平常亂聽亂開
玩笑的傳說突然都浮現在腦海裡，什麼海裡有著許多亡靈，
隨著每一次的白浪拍擊意圖回到岸上……
她打了個哆嗦，不懂自己是不是錯覺，但是她真的覺得
有隱約的哭聲藏在浪裡。
「欸，你們有沒有聽見？」女孩用氣音說著，「有奇怪
的聲音！」
「什麼奇怪的聲音？」男孩子神經粗，直接大聲的回
著。
「就有人走在石頭上的聲音啊！」女孩雙手肘貼地，微
撐起身子，「而且好像還有人在哭？」
這樣的言論引起些微恐慌，連睡著的人都因此甦醒，
「欸，妳神經過敏了吧？」
「我才沒有！」她噘起嘴，手裡緊握著手機，卻沒也勇
氣往下照去。「真的有人走上來，腳還踢到石子。」
「厚！」最右邊的男生不耐煩的坐起來了，「妳是非得
搞到大家都害怕才爽就是了！」
女孩噘起了嘴，很不爽的看向左邊，「我是說真的，又
不是在嚇你們！」
「好啦好啦，不要激動！我是沒聽到什麼哭聲跟走路聲
啦，說不定是風聲讓妳多想了！」旁邊的男友伸出拍拍她，
「乖啦，放鬆一點，不要胡思亂想。」
「我才沒有胡思亂想！」她躺下來，氣呼呼的側身轉向
了他。
她滑開手機，點選手電筒直接就往隔壁的男友照去──
結果緊挨著她的哪是她男友？那是一張慘白的、小小的臉
蛋。
女孩與他面對面，只差兩吋就貼上鼻尖，她瞪大了雙眼
說不出話來，男友還在那兒雙手枕腦後，嘴角挑著笑著望著
星空。
這個男孩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怎麼啦？生氣啦？」他笑笑地轉過來看向莫名其妙沉
默的她，「就……」
是誰？男友愣愣的看著背對他的幼小身軀，這男孩什麼
時候躺到他們之間的？「小朋友哪裡來的？」他撐起身體問
著。
越過男孩頭上往女友那邊看去，女孩僵硬著身子不敢動
彈，兩眼發直的瞪著那個望著她的男孩，這樣的地方，怎麼
可能無聲無息的跑來一個孩子！更別說機車大燈在後頭亮
著，有什麼人逼近都會有影子的啊！
「什麼小朋友？」其他人聞言紛紛也看了過來，手機手
電筒一一亮起。
然後，那個小男孩坐了起來，身子面對著女孩，頭卻轉
了一百八十度，回頭看著其他的學生們。
這個瞬間，空氣彷彿凍結了，該是微涼的海風現下感覺
冰冷異常，所有的學生陷入沉默……最後，是女孩的尖叫聲
劃破了靜謐。
「呀──」她是男孩目前唯一沒看的地方，尖叫著跳起
來，就要往路邊摩托車衝去！
嗯？男孩歪了頭，頸子再繼續轉一百八十度，看著逃走
的女孩喀喀喀，頸上的皮膚都因為繞了一圈而擠出紋路來。
「哇啊啊！」這一叫讓所有學生都失聲狂喊，連滾帶爬
腿再回車子邊──鬼啊！那個沒有眼珠的最好是人啦！
所有人火速跳上機車，連安全帽都沒時間戴了，幸好鑰
匙是插著的，輕易就能發動引擎，一台接著一台歪歪斜斜的
飆離，可是……
「哇！他抓住我的腳！哇──」第一個發現男孩的女孩
緊抱著男友大叫，「走開走開啊！」
她男友吃驚回首向下看去，那個小男孩竟然拉著女友的
褲子，仰著死白的臉望向她。
「走開！走……把他甩開啊！」男友不顧一切的先騎再
說，油門一催就往前急駛而去！
滾！滾啦！女孩拚命踢著腳，試圖把男孩甩開，怎知他
小手捏著褲角捏得死緊，機車往前急駛，他的身子就在路上
拖行。
『媽……媽媽……』男孩依然望著她，『媽媽……』
小小的身體在路上被拖磨的開始掉下肉塊，女孩盈滿眼
淚的雙眼看著身後的碎肉，恐懼依然壓過了同情，緊咬著唇
硬著頭皮，伸手朝向那冰冷的小手──扯開！
啪！男孩被迫鬆了手，殘缺的身體趴在夜晚的路上，女
孩根本不敢回頭望，而小男孩只能看著紅色的車尾燈越來越
遠，終至成了一小個光點。
他沮喪的貼上柏油路面，淚水從眼窩的窟窿裡流下。
『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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