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玫瑰,妳還好吧?」
  
  
  一行人站在小屋邊的腳踏車旁,選擇適合自己高度的
腳踏車,鄭品芸擔心望著洪玫瑰,她的臉色實在不甚好
看。
  
  
  「到底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勞倫斯根本是
黏在洪玫瑰身邊,憂心忡忡。「她尖叫什麼?」
  
  
  「不知道啊,玫瑰一直不說,只說沒事。」陳怡蓉也
皺起眉頭,她也被嚇到了好嗎?
  
  
  剛剛她轉身要去浴室洗手,結果玫瑰突然放聲尖叫,
嚇得品芸從床上跳起來,她則是完全呆愣,而玫瑰尖叫完
就栽進自己的氣墊床裡,用最快速的動作收拾包包,下一
秒就衝了出去。
  
  
  老闆娘說,玫瑰一路衝下來後就坐在桌邊,什麼話也
不說。
  
  
  「真的沒事了啦!」洪玫瑰嘟嚷著。才怪!但是她哪
能說?說看見鬼不引起恐慌才怪!「我只是心情有點不
好!」
  
  
  「為什麼?」勞倫斯下一秒立刻尋找最有可能的罪魁
禍首,「玄貐呢?他沒下來嗎?」
  
  
  「會長進去拿地圖了!」林明臻挑中了一台不錯的腳
踏車,已經跨騎上去了。
  
  
  林哲皜望著被圍住的洪玫瑰輕笑著,架好腳踏車就走
過去,「為什麼心情不好?要不要說出來?」
  
  
  「嗯?不、不關大家的事啦!」洪玫瑰趕緊搖頭,是
哲皜哥耶!「對不起,影響到大家了!我現在很好!一點
事兒也沒有!」
  
  
  林哲皜不相信的望著她,以前都沒有注意過,這個洪
玫瑰居然這麼可愛亮眼,果真是女大十八變。
  
  
  「別讓人擔心,好嗎?」他伸出手,輕輕撥開她黏在
頰畔的卷髮。
  
  
  這動作有些親暱的讓洪玫瑰嚇了一跳,淡淡的粉色立
刻染紅雙頰,她甜甜的笑了起來,彷彿剛剛見鬼的不快頓
時一掃而空。
  
  
  「對不起,不會了。」
  
  
  她笑得太燦爛,讓勞倫斯心裡非常不愉快。
  
  
  林明臻把一切看在眼裡。哥哥好像喜歡玫瑰的樣子,
她暗自竊笑,玫瑰很久以前就喜歡哥了,說不定這是一個
好機會咧!
  
  
  「哥,有協力車耶,你要不要跟玫瑰騎一台啊?」林
明臻趕緊提議。
  
  
  咦?騎一台?洪玫瑰雙眼忍不住亮出光芒,林哲皜回
首看著協力車還在思考,勞倫斯已經上前要直接去搬過協
力車,當然要由他載玫瑰,怎麼能讓這個姓林的靠近她!
  
  
  「洪玫瑰。」
  
  
  門口傳來有點輕,可是洪玫瑰聽起來卻很沉的聲音。
  
  
  這三個字把她瞬間打醒,她看向門邊的方向,玄貐一
派輕鬆的望著大家,手裡正拿著一疊地圖。
  
  
  「是?」
  
  
  「妳旁邊那台腳踏車剛好符合妳的身高,試一下煞車
跟輪胎,我們準備出發了。」他從容自若的趨前,打開地
圖,「我剛找出一條最好騎也最短的路線,可以讓我們在
天黑之前回來。」
  
  
  連吆喝都不必,玄貐甚至不需要走下發放地圖,所有
人便主動朝他聚攏,那是天生的王者風範,從外貌到氣質
乃至於談吐,玄貐就是整個第四區最有名的學生,甚至頂
尖大學都已經注意到他,這樣的人只要開口,誰不唯他馬
首是瞻?
  
  
  這是這點,讓林哲皜看這傢伙很不爽!過去只聞其名
時就覺得這傢伙大概就靠一張臉紅,沒想到有見面;還一
同出遊的一天,看到本人後,他只覺得更不爽。
  
  
  看起來溫文儒雅的氣質,總是輕笑著面對大家,眼鏡
下的漂亮眸子讓一堆女孩心醉神迷,可是他就覺得玄貐那
傢伙是拿眼鏡當擋箭牌,從見面開始,那傢伙就用銳利的
眼神看著他!
  
  
  是有什麼了不起?就混血兒當然好看,然後聰明了
點,這又怎樣?還自以為是什麼發光體嗎?哼!
  
  
  林哲皜就站在一旁完全不想靠近,其他人則專心的聽
著玄貐為大家講解走哪條路線;洪玫瑰當然也沒靠過去,
因為她知道自己必須先去試玄貐指定的那台腳踏車,他剛
剛話裡的意思就是那樣。
  
  
  雖然她本來很期待可以跟哲皜哥相處,但是一見到玄
貐,念頭不知怎地即刻打消,而且瞬間又回想起剛剛房間
裡那個女生。
  
  
  玄貐簡單扼要的講解完畢,那是條來回只要兩小時的
路,一路上路都相當平坦,而且老闆娘保證湖光山色;玄
貐蓋上地圖就逕自往民宿最外頭大門走去,臨行前眼尾瞥
了一眼洪玫瑰。
  
  
  她瞬間接收,牽著那台腳踏車趕緊跟著往外走,勞倫
斯也隨後跟上。
  
  
  「玫瑰,怎麼樣?」林哲皜在數步之遙朝著她笑,
「要跟我共乘嗎?」
  
  
  洪玫瑰望著心儀已久的學長,只能賠著微笑,「我會
怕騎協力車啦,我們還是一人一台,反正都在同條路上
嘛!」
  
  
  哎呀!林明臻投以責備的眼神,她可是好不容易幫她
製造機會耶,這麼不懂得把握!
  
  
  洪玫瑰好生無辜,她真的非常非常想跟哲皜哥騎協力
車,一同欣賞這山裡美景。問題是,景色再悠美,也沒辦
法把剛剛她在鏡子裡看見的女鬼蓋過啊!
  
  
  林哲皜明顯得有點失望,他原本以為玫瑰會閃爍著雙
眸湊過來的,以前就知道洪玫瑰對他有憧憬,但那時她是
嬰兒肥,完全不入他的眼,現在可不同了,如洋娃娃般精
致,絕對配得上他
  
  
  不過她說得也對,協力車不如各自騎好騎,反正大家
都在同條路上,跟玫瑰相處機會也多的是。
  
  
  洪玫瑰疾步走到門口,發現玄貐不知何時早就挑好腳
踏車了,人就在外面的車上等她,一瞧見她出來,立刻撇
頭往前直騎;這讓洪玫瑰有點措手不及,嚇得趕緊跳上
車,急起直追。
  
  
  勞倫斯實在不解玫瑰為什麼這麼黏玄貐,不過至少跟
著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比跟著林哲皜好多了!
  
  
  山路其實很寬,兩台腳踏車並行還有足夠空間,玄貐
注意到洪玫瑰追上後,放慢了車速,要她上前。
  
  
  「妳尖叫什麼?」他挑起一抹笑,「又看見了?」
  
  
  「你很故意!明知故問!」洪玫瑰都快哭出來了,
「那個好可怕喔,一直對著我吼對著我叫!」
  
  
  「長怎樣?」他仰起頭,迎著風,洪玫瑰忍不住多看
兩眼,這可惡的男生真的很帥!
  
  
  「很瘦很瘦,瘦到好可怕,幾乎都是皮包骨了……」
洪玫瑰實在不太願意回想,「可是眼睛好大,凹下去的瞪
著我,一直在咆哮著……她很餓。」
  
  
  「餓?」玄貐蹙眉,「厭食症嗎?」瘦成那樣,卻又
喊很餓?
  
  
  「我不知道,又跟她不熟。」洪玫瑰嘟嚷著,「她一
直瞪著怡蓉在吃餅乾,好像很想很想吃那包餅乾的樣子!
應該真的很餓!」
  
  
  「嗯……」玄貐深吸了一口氣,「右邊小心,騎進來
一點。」
  
  
  洪玫瑰趕緊往右邊看去,放慢速度的把龍頭左傾些,
真的聊天會分心,離路邊太近了!雖然說這邊摔下去不過
是菜田或是稻田,但是也有一公尺以上的落差,還是很可
怕。
  
  
  「會長……你那邊沒有嗎?」
  
  
  「都到妳那邊去了,我們看見的說不定是同一個。」
玄貐又往她看了眼,「護身符什麼都有戴在身上嗎?」
  
  
  「有!」洪玫瑰用力點頭,不敢不戴啊!「那個是偶
然經過還是……像上次一樣啊?」
  
  
  「不知道,上次也不是針對我們,只是我們去破解她
們。」玄貐說得很自然,「我是希望她只是路過罷了。」
  
  
  雖然,他有點好奇那個女鬼,為什麼會瘦癟成那樣,
卻又喊著飢餓?
  
  
  「……你好鎮定喔!」洪玫瑰有些羨慕,「為什麼都
不會怕?」
  
  
  「上次在學校經歷了那麼一遭,不會那麼容易就嚇到
了!」他輕笑,社團大樓裡已故的亡魂這麼多,出手攻擊
的更不在少數,怎麼可能還動不動就哇呀的大叫? 「妳
還沒習慣?」
  
  
  「會長!這種事會習慣的嗎?」她沒好氣的唸著。
  
  
  玄貐淡淡微笑,「或許會。」
  
  
  偶然看到時,會像學校上次發生命案一樣讓人措手不
及,原本不相信有鬼的他也被嚇得驚慌失措;接著為了找
出學生死亡的主因,被鬼傷害、被鬼追殺、被鬼嫉妒,最
後甚至差一點點死於非命。
  
  
  然後,從那次事件後,他的體質就改變了。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看不見的東西卻逐漸能看見,雖
然不是無時無刻,可是總會偶爾瞥見在馬路上的屍塊,或
是站在路中央動也不動的影子,偶爾在家裡還可以看見蹣
跚路過的魂魄。
  
  
  學校就甭說了,社團大樓外面那一票他常常看到,雖
然已經不若上次厲鬼引領般的具有殺傷力,但依然可以看
見他們生根在土裡;陰暗的穿堂裡總有人低垂著頭、樓梯
角落更是有久遠時代的「學長姊」坐在那邊哭泣,靈體都
跟地面融為一體。
  
  
  跳樓的為數更多,他很討厭要走進某大樓裡時,有一
個人突然跳下來在他面前頭破血流,然後扭曲的躺在地上
哭泣,結果對方只是在重複跳樓這個死亡的動作。
  
  
  從驚嚇到厭惡,他沒跟任何人說,包括爸爸的朋友─
─奧汀叔叔,這個他算是最親的朋友。
  
  
  對爸媽自然是不會提的!他十六歲的一場車禍讓他喪
失了所有記憶,別說對爸媽的印象了,他連自己的過去、
以前有什麼好友都忘得一乾二淨,記憶與感情緊緊相繫,
失去了記憶,感情就得重新培養。
  
  
  明知道那是愛他的爸爸媽媽,他卻沒有辦法敞開心胸
接受親子生活,反而跟一直以來都很照顧他的奧汀叔叔比
較親!或許因為沒有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壓力反而比較
小,才能跟奧汀叔叔暢所欲言吧。
  
  
  「玄貐?」洪玫瑰有些狐疑,「你怎麼了嗎?」
  
  
  「嗯?沒事。」他回神,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這兒
四面環山,良田美屬,怡然自得。
  
  
  絕對有事。洪玫瑰鼓起腮幫子,玄貐用這麼自然的神
情,還帶著淺笑敷衍時,就表示他說的是反話!
  
  
  「喂,你們騎太快了吧?」勞倫斯低嚷著,「這邊
有斜度,陳怡蓉快騎不動了,很累耶!」
  
  
  恰好到一處甚寬的平地,這兒算是個大岔口,直行還
是湖畔,往右邊是另一個方向,那邊也有許多岔路;他們
先煞住車子,等待後面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勞倫斯用極度
懷疑的眼神停了下來,打量著玄貐跟洪玫瑰,他們剛剛聊
好久,他完全無法介入。
  
  
  仰首望天,雲層是多了點,但天氣還是很清朗的,碧
綠的湖水美得讓人迷惑,他們幾乎是順著湖畔步道騎乘,
垂柳青青,碧草如茵、百花爭妍,雖說偏僻了些,但看到
這些美景也就值得了。
  
  
  他很喜歡大自然,尤其徜徉在這種靜謐的深山之中,
鼻嗅著草地清香、耳聞鳥囀蟬鳴……勞倫斯忽而睜眼,有
些狐疑的左顧右盼。
  
  
  「好安靜。」他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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