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當梁佩琴抬頭時,才發現天色不但黑
了,而且夜根本深了!她伸了個懶腰,肩頸痠痛的很,一
整天看文件跟電腦的時間花不少,連眼睛都痠澀了。
  
  
  
  「議員,該休息了喔!」助理貼心的送上一杯溫茶,
「時間已經晚了。」
  
  
  
  「不行……事情做不完!」她嘆了口氣,「我無論如
何想讓這個法案通過!」
  
  
  
  助理笑開了顏,「議員真的很用心,為了兒童議題不
遺餘力呢!」
  
  
  
  「沒辦法,每個小孩子都是寶,我們社會賦予他們的
保障還太少!」梁佩琴語重心長的說著,「前幾天那個判
決,我更是不能接受!」
  
  
  
  前幾天法官判了一個六歲女童強姦案,令人髮指的嫌
犯竟被輕判三年,理由是過程中女童並無明顯反抗,所以不
能算是強制性交罪。
  
  
  
  提起這個案子助理也義憤填膺,她就算未成家,也知
道心疼那個幼童,三歲跟六歲懂什麼?她們可能是嚇傻
了、嚇呆了,竟然這樣就能解釋成自願?
  
  
  
  所以她很能理解,為什麼梁佩琴一心一意在兒童法案
上推進了。
  
  
  
  「不過在做這些事情前,必須先疼惜自己的身體
吧?」助理溫和的笑著,「該休息啦,您的孩子也在家等您
呢。」
  
  
  
  提起孩子,梁佩琴就會露出慈藹的笑容,孩子的確是
心頭肉,再怎麼忙碌、再怎麼疲憊,回到家只要看到孩子,
一切辛苦都會一掃而空。
  
  
  
  不過工作還是要繼續,所以梁佩琴趕緊收拾桌上的文
件,帶回家去看。
  
  
  
  當立委並沒有那麼容易,工作量大的驚人,遠比以前
的幼稚園老師辛苦……但是為了更多孩子的安全與福利,
她願意在這條路上奮鬥。
  
  
  
  小助理是崇拜梁佩琴而來應徵的,因為梁佩琴當年競
選時的理念深深打動她的心,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們;因為
她的妹妹在多年前就慘遭不測,兇手是附近工地的工人,
只是臨時起意,就殺掉一個孩子。
  
  
  
  她記得梁佩琴原本是個幼稚園老師,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的班上有個小孩失蹤,那時警方大規模搜索未果,她更
是在電視上涕泗縱橫的請大家幫忙尋找,也公開呼籲兇手
能放那孩子一馬。
  
  
  
  此後甚至在路上發自製傳單,跨縣市發放,貼廣告佈
告,就希望能有人發現那個孩子;這件事她持續不斷的做
了三、四年,還請警方電腦模擬孩子十歲的模樣,不放棄
任何希望。
  
  
  
  正因為如此,她成為媒體焦點,加上對於兒童安全、
福利等問題提出了很多希望政府跟法令單位改善的意見,
便被大眾簇擁著往政治路上前進,從參選議員開始直到立
委,擁有現在的一片天。
  
  
  
  嚴格說起來,是湯凱任造就了現在的她。
  
  
  
  這個孩子的失蹤,將她一舉推向政治路,湯家的鼎力
支持更是莫大助益,她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裡,湯家
對她的感謝是勝負的關鍵。
  
  
  
  既而如此,她怎麼可能說出蠢湯的下落?
  
  
  
  梁佩琴暗自勾起勝利的笑容,那個又髒又臭、調皮搗
蛋的孩子,她原本就很討厭了!要不是為了慈善的老師樣
貌,她連幫他擦嘴巴都懶。
  
  
  
  實地走訪湯家,才知道原來父母都忙於工作,把蠢湯
一個人丟著或是給阿公阿嬤帶,一概都採放任制,蠢湯人
也算皮,才會搞得全身髒兮兮又不愛洗澡。
  
  
  
  蠢湯的事並不能怪她,她知道詳情時都已經多久了,
蠢湯橫豎都已經出事了,何必再自找麻煩?萬一真的把惡
作劇的事說出來,她一定會連帶倒楣的!
  
  
  
  而且媒體一直來學校找她,她很喜歡那種感覺,看著
新聞裡都是她的畫面,她便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反正抓
住這個機會的人,不只是她。
  
  
  
  桌上的手機震動,梁佩琴趕緊拿起,注意助理到外頭
去忙,她將椅子轉向了窗戶。
  
  
  
  「您好。」她恭敬的說。
  
  
  
  『還在辦公室啊?』沉重蒼老的聲音關心的問著。
  
  
  
  「嗯,準備要走了。」她臉帶不屑,「您是要問這個
月的錢對吧?我明天會親自拿支票過去的。」
  
  
  
  『好好……下次不要再拖延了。』這聲音聽起來很
柔,但事實上相當嚴厲。
  
  
  
  「我也不是故意要拖的,三十萬又不是小數目,每個
月都要給教會這麼多錢,偶爾拖一天也算不了什麼吧?」
呿,真是貪得無厭的女人!才延了一天就在這兒嚷嚷!
  
  
  
  『一天可以毀掉妳的一生啊,梁老師。』電話那頭冷
笑起來,『要是我把事情揭露給媒體知道……』
  
  
  
  「校長,妳也脫不了干係吧?」梁佩琴氣得握緊拳
頭,「當年妳也算是知情不報的一份子,少置身事外!」
  
  
  
  『呵呵,我幾歲了?又只是個修女,沒人會在乎的!
倒是妳,妳的政治前途還一片光明呢!』修女高聲的笑了
起來,『我能失去的東西比妳多,別跟我嗆聲對妳是有好處
的!』
  
  
  
  梁佩琴握著電話,恨得牙癢癢的,咬牙切齒的說了聲
再見,把電話給切斷。
  
  
  
  可惡的老狐狸!簡直就是他的肉中刺!當年還是校
長的修女無意見聽見她跟周以安家長的對話,進而逼問她
實情,那時已經是事發兩個月後的事了!
  
  
  
  校長聽完之後相當訝異,她懇求校長不要說,事情已
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不但救不了蠢湯,還會傷害五個小
孩、家長、甚至是學校!
  
  
  
  校長什麼也沒說,只是拖著看似疲憊的身子回去,隔
天找她到禮拜堂去,開口就是十萬元──修女保證進棺材
前一個字也不會說,她可以繼續在媒體面前表現、可以利
用這件事當踏板往政治路走,但是必須固定給教會善款,
而且幫助修女往上爬。
  
  
  
  沒有任何人有退路,修女也跟四個個孩子的家長軟性
要脅,因此短短數年間,校長離開了小小的幼稚園,到了
天主教的國中、高中,一路攀升到大學任職,退休在即,
已經是一所私立教會大學的校長了。
  
  
  
  掛著十字架的惡魔!葉楷雯的媽媽曾這樣咒罵她,因
為校長完全不需要傷神費力,只要每個月固定拿錢就可以
扶搖直上。
  
  
  
  跟她這個拼命選選的立委比起來,那老狐狸是精明多
了。
  
  
  
  咦?梁佩琴眼尾一瞟,猛然往窗外望去,竟然在窗外
的樹梢上,瞧見了一抹人影!
  
  
  
  怎麼可能!這裡是五樓啊!
  
  
  
  梁佩琴急忙的往前想看仔細,那影子竟然縱身一躍,
往一樓跳去!
  
  
  
  她立刻打開窗戶,卻沒在一樓看到任何奔跑的影子,
可是剛剛……是人吧?好像有個人正在看著她……因為在
黑暗中好像有一雙綠色的眼睛正瞪著她瞧……
  
  
  
  雞皮疙瘩竄了起來,梁佩琴打了個哆嗦,搖搖頭逼自
己別胡思亂想,趕緊把窗子關上。
  
  
  
  「立委!」助理忽然在後頭喊了聲,換得梁佩琴一陣
尖叫!
  
  
  
  「呀!」她嚇得回首,助理也一愣一愣的。「妳……
嚇我一大跳。」
  
  
  
  「……對不起。」助理趕緊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要跟您說,我要走嚕!」
  
  
  
  「好……」梁佩琴趕緊轉回位子邊,把文件給放進公
事包裡,「我也要走了!」
  
  
  
  「掰掰。」小助理甜甜的笑著,先走一步。
  
  
  
  一瞬間,辦公室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梁佩琴直到收好
東西時才發現異常的靜謐。這不是她第一次隻身待在辦公
室裡,但是今天卻特別讓她覺得不安。
  
  
  
  匆匆忙忙的把燈給關上,她一個人在昏暗中踏入電
梯,最近天氣依然很熱,可是這夜似乎特別的冷。
  
  
  
  車子停在地下三樓,門一開,就有個人有咻的跑過
去!
  
  
  
  「咦?」她用力眨眼,剛剛是眼花嗎?
  
  
  
  最近老花的狀況日益嚴重,一直沒時間去好好驗光,
配付老花眼鏡!近視配上老花兼散光,現在這付眼鏡一點
都無法應付黑暗。
  
  
  
  「哈囉?是小敏嗎?」她戰戰兢兢的走出來,真丟
臉,堂堂立委連取個車都這樣膽小。
  
  
  
  是小敏嗎?是小敏嗎?是小敏嗎?是小敏嗎?是小
敏嗎?
  
  
  
  空曠的停車場中,只傳來她自己的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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